賀頓說:“你隻是一般地想一想,還是認真地設計過用什麼法子達到目的?”

老李說:“你是在問我做過什麼自殺的準備嗎?”

賀頓說:“是的。我關心你,所以想了解得更多一些。”

老李說:“我考慮過用安眠藥,但是報紙上老說洗胃催吐把某個人給救過來了,我覺得這不是一個保險的法子。再有就是上吊,我這個人骨骼架子大,分量又重,操作起來恐有難度。剩下的還有割腕抹脖子什麼的,都太血腥了,死得太難看。我預備跳樓。一是不需要太多的設備,隻要找一個高層建築就行,很簡單;第二隻要下定了必死的決心,樓高在六層以上,頭朝下,就死定了,成功率很高;第三,像張國榮那樣的名角都選擇了這樣的死法,可見還是比較時髦的,臨死我還可以當一回追星族。”老李眺望遠方,好像是在談一次旅遊。

“家裏人知道你的這些想法嗎?”賀頓基本上可以肯定自己的判斷了。

“他們不知道。我老婆是個蠢婆娘,孩子已經大了,在外地,根本就不知道我遇到了麻煩。”

賀頓說:“老李,謝謝你的信任。我認為你的情況需要進一步的治療。我建議你馬上到專科醫院就診。”

老李大驚失色,說:“你這是什麼意思?往外推我?”

賀頓說:“我覺得你在一個危險當中,需要馬上接受神經內科醫生的診治。我們和醫院還沒有建立起直接的聯係,那我就要通知你的家人,到這裏來帶你回家,然後馬上接受治療。”

老李說:“你是說我得了精神病?”

賀頓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具體有沒有病,得的到底是什麼病,都要經驗豐富的臨床醫生來確診,我就不多說了。隻是,您不能一個人回家。”

老李說:“怎麼著,我好好地走著來到你的診所,倒成了抬著出去?”

賀頓說:“您不需要被抬著,您還可以走著出去。但是,要有家人陪伴,而且我還要把您的一些情況和家裏人做個交代。”

老李說:“我要是不聽你的,一定硬要走呢?”

賀頓說:“這就是對自己不負責任了。生命是寶貴的。”

老李思忖了片刻說:“好吧。我就聽你的。隻是我老婆出差了,家裏現在沒有人。”

賀頓說:“那你有沒有要好的朋友呢?請他來接接你。”

老李說:“好吧。讓我想一想。”然後就開始撥打電話。

賀頓走出去,容他想。過了一會兒,賀頓走回來,老李說:“我有一個朋友願意陪著我。隻是他現在很忙,沒法來接我,讓我自己去找他。人家說,在電話裏聽著我的聲音很嘹亮,不像有什麼危險。”

賀頓說:“如果他實在來不了,我們會有工作人員陪你到他那兒,把情況和他交代一下。這樣我們才算完成了任務。”

老李悻悻地說:“真有那麼嚴重嗎?”

賀頓說:“我不能肯定,聽醫生的。如果醫生說沒有那麼嚴重,單純做心理治療就行,那就歡迎您再來。”

這時文果走過來,對賀頓說:“這就是需要我陪同的人嗎?”

賀頓就又向她叮囑了一番,然後送兩個人出門。臨走的時候,老李問:“都是這個待遇嗎?”

賀頓一下子沒聽懂,說:“您指哪個待遇?”

老李說:“專人護送。是因為咱們倆認識嗎?”

賀頓說:“誰都一樣。不管我認識還是不認識,覺得有必要通知家裏人的,我都這樣做。”

老李點點頭,很欣慰的樣子,說:“恭喜你,過關了。”

賀頓沒聽懂。抑鬱症病人常常會說一些正常人聽不懂的話。這時她突然想到那個重要破綻——刮風下雪吃鮑魚那一天,沙茵已經到太平洋上的小島度假去了,根本就不可能告知老李去接她。心中一驚,賀頓撥通了沙茵的電話,問詢此事。沙茵說:“老蘇瞎猜一氣,我根本就不認識你說的老李這個人。”

老李究竟是誰?淵博、紳士、富貴、智慧……還有強大的控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