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隻是這樣深了。颯颯東風細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
金蟾齧鎖燒香入,玉虎牽絲汲井回。
賈氏窺簾韓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春意漸漸的濃了,每每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窗外那滿樹的櫻花,總會覺得恍惚。這樣的美,總覺得不會是真。
昨晚上MSN,中學時的死黨六六在那邊哀歎:“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這樣的日子啥時候能盼到啊!”大學畢業後六六在銀行做信貸,錢掙得多,卻也忙得半死,好不容易談了個男朋友,轉眼又吹了。不是不哀怨的。
啟衡卻隻是微笑。
她現在過的日子,不用上學、不用上班、也不用趕時間,每天懶懶地賴在床上,想多久就多久,想吃什麼、想去哪裏、想買什麼,反正錢多的是。父親、大哥、大嫂,誰都願意為她慷其所有。
這樣的日子,真是快樂了吧。
就如同今天,窩在床上,她眨著眼睛,數著窗外樹上的一朵朵櫻花,可是那麼多,哪裏又數得過來?
門鈴響起,她翻了個身,朝著門的方向,慵懶地微笑。
果然,威廉的身影出現在玄關處。
“晚上有個Party要不要參加?”他說話的聲音從來響亮,笑起來的時候,也從來都是沒心沒肺地陽光燦爛。
“好啊。”她的嘴角凝起一抹笑意,朝他伸出手來,“威廉……”調皮地,仿佛孩子。
他伸手握住她,又揚了揚眉:“怎麼了?”
不待他說完,她已經昂起了身子,撲過去吻他。
輾轉反複中。他不自覺地擁抱住她。她最近瘦了許多,睡衣空蕩蕩地掛在身上,愈加顯得可憐兮兮,讓人忍不住心下憐惜。
想起初見她的那一天,也是春天。他正走在大街上,卻冷不防被一隻手拉住。“天藍!”回頭,看到一張美麗的笑臉,醉眼朦朧,臉頰帶著桃花般地暈紅,“為什麼要走?告訴我啊,你為什麼要走?”說著說著,就哇一聲痛哭了起來。不管不顧。
午後的大街上,經過的人們都奇怪地看著他,看他尷尬地站在那裏,衣袖被一個女孩緊緊揪住,而那個女孩,閉著眼睛哭得如同梨花帶雨。
後來終於回過了神,他才期期艾艾地說:“小姐,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可是,她完全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啪一聲。就朝他身上直直地倒了過來。。
嚇了一跳,他手忙腳亂地接住這個柔軟的身子,依稀還散發著溫柔地馨香,仿佛是春天最爛漫的木棉。淡而柔和。
他從來都沒有做過這麼狼狽的事,大白天背著一個酒醉的女孩子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帶她去哪裏,也不知道她是誰。隻是記得她一直一直在他的背上模糊地低語:“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天藍……天藍……我愛你,天藍……”
他的心裏,有一個地方,忽然輕輕地、柔軟地疼痛了起來。
從此就走進了彼此的生活。從美國到加拿大。從這個春天到下一個春天,一年四季。從陌生人到準男友。
他一直都在她身邊。
就如同此刻,在人聲喧鬧的舞池中,他微笑地看著她在場中央跳著舞,看她回過頭來朝他微笑,笑顏亮麗。這樣地光芒四射。
“威廉!”施闌是他的學姐。彼此也是世交,對他。不是不了解的。隻是對他愛上她,她卻覺得不解,“你喜歡她什麼?”
“喜歡她……”他凝神想著,想著想著,微笑了起來,“喜歡她,因為她是她。”
這個回答,太過模糊了吧。他看到她的鼻子微微皺了起來。“好奇怪,我一直以為,你不會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孩子。”施闌笑著,“她太活潑,太耀眼。”
是啊,太活潑、太耀眼。而他,卻安靜得仿佛大海,湛藍而深沉。
隻是,情雖不知所以起,卻依然可以一往而深。
他知道她的秘密,久而久之,這也就不再是一個秘密。她的午夜夢回、她心靈的最深處,藏著這樣一個男人,一直都記得那一天,她在他的背上,淚流滿麵的樣子,喚著他地名字:“天藍……”
後來,就漸漸少了。
他陪在她的身邊,因為他知道,總有一天,她的心裏,會有另一個人的名字紮根、發芽,他也相信,那個人,終究會是他。
出門地時候,他牽著她的手,她輕輕靠在他身上,忽然欣悅地輕呼:“看!流星!”
他抬起眼,看到天邊劃過的那一縷輕煙,再轉頭看她,看她虔誠地閉著眼睛,雙手合在胸前,看著看著,就忍不住微笑。
“許了什麼願?”他替她拎著手袋。
“不告訴你!”她偏偏頭,調皮地笑。又掂著腳輕盈地轉了幾圈,“威廉!”她拉拉他的手,“背我。”
他看看她,她撅起嘴,而他寬容地笑著點點頭,“好啊。”
她驚訝地睜大眼睛:“真的可以麼?就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