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十五夜大廈 (1)(1 / 2)

淩晨一點,萬籟寂靜,這裏是您的老朋友夜枯蘭官,歡迎收聽《夜半一點鍾》。

今天碰到個事兒。

被打劫了。

中午和一個報社的記者朋友吃飯,約好在川菜館。館子地方比較偏僻,我不是很認得路,七轉八轉,還是沒能進到裏麵,隻好把車就近停下,穿過巷子,步行過去。

巷子裏,很雜亂,電線交錯,門窗歪塌,一地汙水,有些地方,要彎下腰才能通過。

夜枯蘭官常自詡,十年偵探生涯,練就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本事,不過今天看來,要麼是吹牛,要麼,就是真的老了。

等察覺有異樣時,身後已經被一個尖銳的物件抵住。

“別動,老子拿刀頂著,身上的錢包、手機還有車鑰匙,全給老子掏出來,別耍花樣,不然捅死你狗日的。”

心裏很不是滋味,談不上怕,就覺得窩囊,可還是把東西都掏出來,托在手上,任由身後的那位仁兄拿走。

頂在腰上的物件離開了,然後是急匆匆的腳步聲。

轉身,摸出金屬打火機,照著劫匪的脖子砸過去,這個力度我很有把握,不會打出事,又能讓對方大腦有瞬間的短暫昏厥。

等我把他按在地上,掰過頭來時,愣住了。

十六七歲的年輕人,我想,稱其為孩子,或許更合適。

頭發幾乎長到肩膀上,染成黃色,戴耳環,剛被按倒時眼神凶狠殘忍,如困獸。

很難想象,這種眼神來自一個孩子,讓人不寒而栗。

他在地上拚命拱著,想掙脫壓製,嘴裏發出低吼聲,像受傷的狼。

十分鍾後,他發現一切都是徒勞。

恐懼,臉色蒼白,嘴唇發抖,那是一個孩子做錯事後的表情。

“叔叔,我錯了,求你放了我。”

我在心裏歎了口氣,不知道是他錯了,還是我錯了,這讓人不好受。

手鬆開。

“你走吧,回學校讀書去。”

這算縱容嗎?我也不知道,隻記得,《聖經》裏,耶穌認為,孩子犯錯是要給機會改正的。

我被從地上躍起的孩子一刀捅在手臂上,鮮血噴湧,破肉入骨。

突如其來。

他為什麼就不給自己機會呢?

從醫院到公安局,再從公安局回電台,一路上我都被一個問題揪住心。

是什麼讓少年變成一頭殘暴的野獸?

如同上一集《搶劫》中的刀子一樣,竟以搶劫來填補無聊空虛的青春,以搶劫來獲取成人世界的關注,最後以悲劇收場。

誰做錯了?

這是個沉重的話題,成人,無疑要承擔責任。

可能是他的父母,可能是他的親人,可能是他所處的環境,不管怎麼樣,這個成人的世界,必須要有反思。

好了,讓我們進入今晚的不可思議事件。

這是聽眾代表招待會的第三個故事,講故事者,是一個普通公司職員,他說,要給我們講一個關於大廈的故事。

準備好你的聽覺了嗎?

夜半一點鍾,黑暗最深處。

從經理辦公室出來,坐在椅子上發呆。

臉上有點濕,他剛才訓斥我時,噴在我臉上的。

那口水,像硫酸,能感覺到正在皮膚上“吱吱”地沸騰腐蝕,燒爛了早就麻木的自尊心。

我叫範進,和中舉的那個人同名。

大學畢業,年過三十,離開學校多久,就在這家公司做了多久。

到底多久?有些模糊。

他們總在背後挫我,孤僻,怪異,他們老這樣說。

困乏,無力,低落,整夜做噩夢,早上醒不來,這個星期,已是第四天遲到,遲到十分鍾。

被罵了半小時,是的,我該死。

我在想,可能是患上某種隱蔽的絕症,病態的細胞正在拚命吞噬軀體,某個陰霾的清晨,我會沉睡不醒。

如果我死了,肯定就不能來上班,這屬於曠工,經理得知後,會不會繼續痛罵我?

如果我死了,我想,這棟大廈裏,不會有人惋惜,這張小格子辦公台,一平方米大的地方,從畢業後,我就在這裏,一直沒動,格子外的世界,很模糊。

機械般地做完事情,千篇一律的文案,下午六點鍾,我在想,是不是可以下班了?

下班時間是五點半,但我從未九點前下過班,經理會扔過來很多事情讓我做,各種各樣的事情,有一次,他讓我一個人把會議室的椅子和桌子全部搬到天台去,我不知道搬上去幹什麼,那天晚上我搬到十一點。

我才一米六八,一百斤,五十張桌子,兩百張椅子,有點累。

第二天,他讓我把桌子和椅子,從天台,搬回會議室。

一米六八,一百斤,五十張桌子,兩百張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