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大嫂你忙。”
東升滿臉堆笑。
到村委會,抓起話筒,手有點潮濕。
“喂,誰啊?”
電話那邊似乎很空曠,有種奇怪的回響,像站在深不可測的山洞洞口,裏麵隱約的山風緩緩盤旋而出,灌進話筒裏。
半天,才有一個聲音出現。
“喂,我啊,石子。”
茶花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是石子?
“喂,你是石子?你真是石子?”
“不是我還有誰?怎麼了?”
心幾乎要從肚子裏跳出來,能聽到自己聲音在抖。
“石子,你沒事吧?”
“沒事啊,能有啥事。”
“你聲音怎麼變成這樣了?”
“感冒了。”
沉默。
兩人上一次在電話裏談,還是一年前的時候。
這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
“倆孩子怎麼樣了?”
“鬧騰得很,我快管不住了。”
“皮娃兒,等我回去收拾他們。”
“嗯。你啥時候回來?”
說完這話,茶花自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還好,村委會裏沒其他人在。
“再說吧。跟你說個事兒。”
“怎麼了?”
“我一個工友出事了,就咱們鎮上人,被鋼筋砸死了。我們湊錢給他家裏的老婆孩子,所以,前兩個月都沒錢給你彙去。”
“誰啊?”
“你不認識的,和咱們隔著幾個村呢,高頭村的,叫陳東升,被鋼筋一下敲腦袋上,當場死了。”
東升
“我是覺得,咱們再困難,也不會比他家孤兒寡母的更困難,對吧,我就給他湊了三千塊。不過今天,收了個款,也是三千塊,我讓個人給捎過去給你了。以後,還是每個月定時給你彙錢,你得帶好兩個皮娃兒啊。”
“喂,怎麼了,怎麼沒人說話?”
“喂”
“石子,剛才有個人來咋家,說”
“先不說了,得開工了,這個月給你彙錢啊,我掛了。”
電話被掐斷。
走在崎嶇山路上,腦袋有點蒙。
石子說東升死了。
那這個人是什麼?
想起他們還聊天,還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背上有點涼颼颼。
孩子,倆孩子在家裏,和那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升在一起。
心一下揪緊,跑起來,一腳深一腳淺,氣喘籲籲趕到家門口。
門開著,裏麵沒人。
茶花幾乎要癱倒了,一股麻痹感從胸口開始上漲,淹過喉嚨,蔓延到腦袋裏,“嗡嗡”直響。
“大娃,二娃”聲音裏已經帶著哭腔。
她想扶住門,號啕大哭,孩子,肯定給那個人帶走了,那是個死人,孩子給死人帶走了,那還能活得了嗎?
“咯咯”
好像是二娃的笑聲,好像不是,捉摸不定。
“二娃,二娃你在哪裏?”
二娃的臉從屋後冒出來一下,嘻嘻笑,又縮回去。
茶花跑到屋後。
大娃,二娃,東升,都在。
倆孩子圍著東升,蹲地上。
東升低頭,也蹲著,兩手在揉捏一團泥巴,使勁揉捏。
茶花一把將倆孩子扯背後,像老母雞一樣,擋著,警惕看著眼前這個人。
大娃拍手笑道:“叔叔給我們捏泥人,叔叔捏泥人。”
東升站起來,茶花向後退了一步。
“大嫂,我給倆孩子捏個泥人。”
定是用了“鬼遮眼”,要不然,這屋後土裏這麼稀的泥,怎麼能捏成泥人。
泥人在他手上,栩栩如生。
茶花沒接,也不許兩個孩子接。
東升不以為意,輕輕把泥人放地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