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起落的夜景一直後退,被拉得變形的景象,成群的白色宮殿樓台,流溪曲水折橋,路旁花草螢火都在我耳旁呼嘯的風聲中一閃而過。穿過一座龐大的森林,那黑影的速度可謂是快到極點,我雖隻有死死地挽著他的肩膀,別無逃脫或者他想。畢竟這起落奔跑的速度可不是開玩笑,萬一沒有抓牢,直接摔一跤小命就堪憂了。
出了一座森林,又是一座森林,樹木晃得眼睛都花了,挽著黑影的胳膊也酸疼麻木了。以這個速度算來,就這一會兒時間估計我都得在這叢林裏摸索一兩個月了。那黑影終於停下來了。我費力地找準了中心不至於一下子站立不穩摔倒,左邊的胳膊幾乎沒有知覺了,我一邊晃動著放鬆一邊用右手揉捏著,停下來真舒服。
“尼古拉之後就這能賴?”那黑影似乎很是質疑地看著我。我停下揉揉捏捏,收起一副放鬆享受的表情既慚愧又驚奇地看向他,他居然跑這麼遠都不帶喘氣的!不對,再一次這麼近的麵對麵我終於發現那種來自我心裏對他的恐懼的來源了,他真的不是不喘氣,而是不呼吸!他那幹枯的話語之所以如從天外飄來,是因為他說話都不用張嘴,沒有一絲氣息的進出,我真的是遇上鬼魅了。
我立馬左手豎在胸前,右手取下佛珠撥弄著口中淩亂地念著“阿彌陀佛”。情急之下哪裏知道會真的遇上鬼魅,隻聽師父講經魔鬼生自內心,心境清明自然邪魔不近。如今當真遇上鬼魅了一時之間可不知道念哪一段經文使內心平靜下來。都怪我平時在寺院裏隻知道欺負眾師兄弟和睡覺,念經的時候又糊弄師父,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我這閉著眼睛一陣“阿彌陀佛”雖知道可能真的對眼前這鬼魅沒什麼用,可真的希望看在佛祖的份上他已將被我神聖的佛法給感化而消失了。
我隻顧低頭閉著眼睛念著,四周還是除了風聲越發寂靜。不知道那鬼魅消失了沒,一點聲響都沒有,我也不敢睜開眼睛探視。
然而現實總是殘酷的,我常常都懷疑師父每次給附近去世的人超度也是愚昧迷信,此時我念的稀裏糊塗又怎能讓這鬼魅消失。他終究還是實實在在地存在在我身旁,隻聽他對我說道:“休息好了吧。我們繼續趕路。”
我想著雖然那仙姑和白虎那一班不知對我要盤算什麼,可是那個梅花鹿還是看著還是很親切的,還給我療傷。眼前這個鬼魅如此嚇人,據他自己稱還認識我生父,萬一是和生父有過節可如何是好。我不如想個辦法逃走去找梅花鹿幫忙找到了師父就離開這奇怪的地方。“呃
……我還想再休息一下,這會兒累了,身上酸疼。還口渴,想喝水吃齋飯。”我盡量說得誠懇一些,就怕他會聽出我其他的什麼小心思。
他怎麼又這樣定住了一樣地注視我,像是很失望地說:“獸皇英雄無雙,你這樣子也配身上流著他的血?那些難纏的精靈就跟在咱們後麵,不想頭顱被砍下送到輝煌城堡就抓緊啟程。”他見我愛動不動的,沉吟片刻又說道:“你是怕我害你吧。”
“糟糕!”我心中暗道,被這鬼魅看透了心事,他不會立刻就要殺了我吧,我雖從來沒有想過哪一天會得道高升,卻也沒料到命喪邪魔鬼魅之手。
正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惶恐之際,空中再次響起那個熟悉的聲音:“哪裏來的亡靈野鬼,休想離開這無邊的迷霧森林。”從樹林裏發出一道暗綠色光華,那個神秘先知法裏奧手持法杖憑空又出現在距我三丈之地。
我心中暗喜,梅花鹿他們肯定會來救我的。
沒想到身旁那鬼魅還是不緊不慢的一副幹枯腔調:“精靈遠古先知當真名不虛傳,你既然知道我是亡靈那你還敢獨自前來?”
“吼!”震天的吼聲從森林暗處傳來,邁著沉穩緩慢的步子那隻猛獸白虎馱著仙姑步步逼近了。“亡靈已有近千年不在大陸出現,在遠古也與我暗夜精靈互不相擾。不知何事讓貴族對這小獸有如此大的興趣,違背了對人皇的承諾私自離開埋骨地。眼下這小獸既是我族的客人,當然您也是客人,不如您還是不要傷害他將他留在這裏養傷,我親自送您出這迷霧森林。您看這樣可好?”
雖然他們經過了一場大戰,此刻仙姑好言相勸,這鬼魅會答應麼?我可不想同這鬼魅一起,片刻都不想。
“哈哈……”每次這幹枯的笑聲響起我這後脊背都涼颼颼的。“我既敢越過界碑走出埋骨地,世人又能奈我何。想拖延時間等救兵我看還是省省吧!”沒想到這鬼魅還真是一根筋,我落在他手上怕是在劫難逃了,不禁心中大叫苦也。
說罷鬼魅直接又是胳膊一挽,拎著我騰空而起。誰知就在此時林中風聲大作,四周的樹木枝葉抖得唰唰作響,大樹像是活過來一般變換著位置將我們圍在這個十丈見方的位子。任是這鬼魅變換了幾個方向想要挾著我衝出去,都被這活過來般的樹木牆擋了回來。
終於在又折騰了幾次後這鬼魅才消停下來。鬼魅像是感覺到挫敗,放開我後手上的那把原本暗色調的劍上寒光再次點燃,他反手就是向著身後的樹牆橫著砍過。若是樹被砍倒了我也不覺得驚奇,若是移動的樹木避開了我也不驚奇,我詫異的是這鬼魅一劍下去眼前十米開外的樹木瞬間枯萎倒塌,借著此時晨曦的微光,這一景象與這四周生氣盎然的霧色叢林形成極大的反差。一邊是盛世園林,一邊則是末日深秋。然而即使這樣恐怕鬼魅也不能使用野蠻手段帶著我離開。那被他揮劍砍開的缺口很快就被其他的樹木堵住,這一切來得太快太奇特,但是來到這裏之後神奇的事情太多,我也見怪不怪了。
接下來鬼魅還是從幾個不同的方向分別又不死心地瘋狂地砍伐,直到他確定那些樹木是有靈性般地阻擋著他,而且是前赴後繼,源源不絕。
“雕蟲小技。法裏奧,你當真要阻攔我嗎?”鬼魅停下手來冷冰冰地冒出一句話,一字一頓,緩緩道來聽著就覺得害怕。
法裏奧也是不緊不慢地回答道:“你當我們這裏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麼?”
鬼魅在我耳邊輕聲吩咐了一句:“待在原地不要亂跑,我保證你的安全。”說罷長劍一揮,口中念道:“無光之盾。”我身上就被一圈半透明的光圈包圍著,不過並沒有感覺到不適或者其他的不良反應。
同時鬼魅也箭一般地衝出去,揮劍對著法裏奧攻擊過去。仙姑和法裏奧顯然是早就做好了戰鬥準備,白虎一瞬一瞬地變動著方位,仙姑和法裏奧成左右夾擊之勢。在仙姑各方位放箭掩護下,法裏奧也是揮動著法杖攻守有序。鬼魅雖速度快,身法詭異,但是白虎實在不是一般的靈獸,反應速度也不是省油的燈,所以幾次衝擊法裏奧的攻勢不得不一緩再緩,不得不在重新尋找機會。
我雖經過這一番倒騰,身上的筋骨也是快散架了,但是這裏的一切都是太驚奇了。我趁現在他們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坐下來打坐一會兒,一方麵是休息休息,一方麵是想清楚我現在的處境。一想到他們兩方不論是誰勝了要帶我走,甚至是要對我不利的話我也隻能任其擺布了,我就覺得很是無奈。不過他們都對我有所圖謀是不假,要不怎麼會大費周章呢。很顯然我是對仙姑他們比較有好感一些,畢竟他們都像故事中的仙人仙獸。對於這鬼魅,實在是太嚇人了,不過就目前而言他倒是沒有露出什麼要對我不利的企圖,反正我是一千個不願意和他一路的。
話說看神仙和鬼魅鬥法這場好戲可不是人人都趕得上的,他們鬥得真是愈發激烈了。不過我不得不承認這鬼魅還是相當有本事的,法裏奧經過長時間和快速度地與他對決,也隻有手忙腳亂地招架防守了,而仙姑射箭的技術雖是無可挑剔,但是對於這鬼魅的威脅也著實不大。我這在為法裏奧擔心到底是哪一劍他招架不住的時候,隻見鬼魅頭也不回順著仙姑射過來的箭奔來,這一變故來的突然,仙姑正在換箭搭弓,白虎也一時之間亂了方寸悶吼一聲連連後退。法裏奧本來就快要抵擋不住,正在拚了命地護住周身隻想拖一刻是一刻,等待大部隊到來,沒想到這鬼魅卻突然朝著祭司奔襲,一時也是毫無應對之策。
鬼魅這一劍直刺而來,正對著虎背上仙姑的胸口,我這一驚也是非同小可,在一瞬間白虎幾乎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後退,但是對於鬼魅蓄勢已久的衝擊,這場碰撞是避無可避了。好在白虎這一退也為仙姑爭取到了片刻時間,仙姑一驚過後馬上重新反應過來搭上弓的箭匆匆一拉,便是對著鬼魅眉心而去。畢竟是匆忙而且是麵對麵地射擊,鬼魅隻是輕輕側過身子,這一擊已然落空。然而鬼魅畢竟還是技高一籌,麵對仙姑這防守一擊,他衝擊之勢竟是絲毫沒有緩慢。我隱約聽見仙姑輕聲的驚呼,沒想到這鬼魅還是強勢逼近,這下也是束手無策了。然而此時白虎也已經退到離我身旁兩步之地了,我隻覺得腦子一熱,顧不得他們誰是敵友,也是奮不顧身地撲上去。我們三方幾乎是撞到了一起,很顯然地我這一下是自不量力,我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撞在鬼魅的身上想使他的攻勢偏離,然而我竟像撞在一堵銅牆,身上被他套上的白色光圈瞬間消失,肩膀上傳來痛楚中又帶著麻木,可能是鎖骨撞斷了吧。顧不得這許多了,隻見鬼魅左手按住白虎的額頭身子借勢騰空躍起,右手上閃著寒光長劍對著仙姑胸口帶著無堅不摧殺氣而去。仙姑嘴唇微張,原本緊鎖的眉頭也在一瞬間舒展,等待著這一劍帶走這世間不明爭鬥的是是非非。
我在心底也已經開始暗罵,援兵怎麼還不到來,多希望此刻有人出手相救,雖然我和仙姑並不熟悉,而且還被她射傷,不知為何心裏極不情願她被殺害。希望總是和絕望並存的,然而祈禱確實人們對於絕望最無奈的妥協,也是最卑微的抗爭。但是奇跡還是發生了,我眼前一道黑色的光影劃過,雖是極黑極暗,確是這晨光中最閃耀的光芒,它正中鬼魅手中的長劍,發出然人眩暈震耳的碰撞聲和火花。鬼魅的長劍應聲脫手而落,飛出老遠掉在地上。仙姑也是堪堪避過,甚至是擦著劍尖。白虎也是踉蹌著後退幾步才站穩。法裏奧也是飛速掠過來到仙姑的旁邊橫過法杖小心提防。鬼魅也是第一時間站定,又重新拾起長劍。而我經過剛剛那一撞,腦袋都暈乎乎的,身上疼的地方都搞不清楚,隻知道一種疲倦和麻木迫使我趴在地上不想起來。
隨著太陽的升起,林中的迷霧也逐漸暗淡,這片茂密的森林終於一收我的眼底。它真是美啊,地上柔軟沒過腳踝的青草,夾雜著零零散散的淡紫色小花,還一叢叢半米高的灌木,結著小拇指蓋大小的鮮紅色果子,天上還有結對追逐的五色鳥類,時不時地發出互相打鬧的驚叫。原來我真的是來到了仙境,再加上我此刻真的是太困了,傷痛帶給我的虛弱隻想讓我沉沉睡去。或者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傷勢而產生的幻覺,蔥鬱的森林,帶著朦朧神秘色彩的霧中朝陽,伴著仙鳥叫聲,這片花香的草地該是多好的長眠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