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鳴伴著略帶濕意的晨風從窗戶進來,天還不是很亮,但這已經到了該起的時候了。婦人把床罩卷起,把被單抖平整後疊起。門閂打開的聲音在這個時候聽起來特別大聲,卻不會讓人覺得難受,木質材料碰撞的聲音給人一種安寧的感覺。
走到院子裏,可以聽到隔壁文伯將水倒入水缸的聲音,往遠處看,隱約可以看到更早起的村民在地裏勞作的身影。婦人抬手攏了攏發髻,走進蠶房,逐個取下架子上的竹匾,清理掉堆積的排泄物跟吃不掉的葉梗樹枝,再鋪上昨日備下的桑葉。收拾完這一切,再檢查蠶房周圍灑下的蟲藥,不夠的地方補上,一天的工作算是有了個開頭。
洗漱完後開始做飯,稀飯就著鹹菜,算是對付了。
給水缸添滿水再把屋子掃一掃,院子裏的菜地都澆了水,帶上這幾天做的荷包袋、頭花等一些小東西,帶上門合上院子竹籬笆上的板,就出門了。這些都是村裏常去鎮上集市擺攤的大娘要收的小東西,做了可以貼補家用。
“雲娘,又去找花嬸啊”
“是啊,前些時候說的東西要給花嬸送去”
“我要去田裏看看菜,先走啊”
“素姐你慢走哈,下次有空去我那兒,我做的曬的紅果兒給娃子幾個帶去嚐嚐”
“誒~”
雲娘熟稔地跟路上碰見的人們交談,就像她在這個小村落裏很多年了一樣,早就成為這個村落的一部分。雲娘確實來到這個村落很多年了,村裏的人都知道,雲娘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丫鬟,專門伺候老太太的,老太太走前給了恩典,讓她拿了賞銀自己出來,不用再做下人的活計。但這個恩典來得太晚,雲娘早過了嫁人的年紀了,本該一直在府裏做到老,這個年紀出府,說不出的尷尬。大抵是家裏沒有人了還是太小就被賣到府裏不記得家裏的事情,總之,她隻能隨便找個村落,置個屋子辦點地,算是營生。村子裏對雲娘這樣的存在也不奇怪,畢竟她不是獨一份,其他村落的也常有這種年紀的丫鬟婆姨被放出府,而且隻要人實誠能幹,村裏人都樂意跟他們來往。誰家裏沒幾個待嫁的閨女,讓像雲娘這種從大戶人家裏出來的人教些規矩講點大戶人家姑娘太太的頭發樣式什麼的,以後嫁了也不落娘家的麵子。
村裏人都知道雲娘最擅長繡活,村裏常去鎮上擺攤的花嬸就喜歡找雲娘做些針線活跟頭花的小東西,拿去鎮上賣掉再給雲娘些分成。雲娘的手藝好,東西做了也好賣,花嬸總愛念叨,“不愧是大戶人家裏出來的,眼光啊,就是合著鎮上小姐們的心”。
花嬸的家住在村裏田地旁邊的一個斜坡上,算是村裏比較高的地方。
花嬸跟往常一樣在家裏,桌子上擺了許多布料彩線,看到雲娘來了就笑著著招呼雲娘坐。又是跟往常一樣往算了分成給雲娘,又給雲娘新的布料針線。看時間還早,兩人坐著聊一些鎮上的事情。花嬸知道雲娘大概是鎮上的大戶人家出來的又念舊,主人家對雲娘還算是溫厚的,她也就挑一些鎮上的大戶人家新鮮的事情講。
“長寧街上那家當鋪的劉當家要找上門女婿,挑來挑去,挑中了鄰村許秀才的同胞弟弟,劉秀才不肯,最後劉當家讓了步,隻要第一個男娃姓劉就行。劉家小姐的嫁妝老豐厚了,聽說這是許秀才的弟弟為了讓親哥哥有考狀元的學費才同意結親的,這兄弟的關係真是親啊……”
“鎮長的兒媳婦,鎮上最大的那家成衣店老板的姑娘,可是有福的人了,雲娘你知道嘛,她兒子現在也是秀才老爺了。嫁了秀才丈夫,如今兒子也爭氣……”
……
聽著聽著,雲娘就想起自己以前還在鎮上時候的事情。
從記事起,就很喜歡看長姐繡花,印象最深的,便是冬日裏太陽比較大的時候,院子裏曬得暖暖的,長姐穿著襖子,旁邊有隻大黃貓在打盹,一切都美得像畫一樣,但什麼時候這像畫一樣的的場景破滅了呢?雲娘不敢往下想了。
“雲娘…雲娘你怎麼了?”
“啊,哦,剛剛想起以前主人家的事情了,都不記得多少年沒看到那些少爺小姐了,估計都有家室有小孩了”
“從小照顧大的吧,估計都當自己的看了哦”
“哪裏敢啊,那些是主子,都是供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