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前往肅妍宮的方向。

寒蟬並不理會玉枝,仍然大步向前走著,但不多遠就被兩個老嬤嬤攔著。玉枝趕上去拉住寒蟬想讓她回宮,但寒蟬就是不走,一揮手,手上的嵌玉長甲在李嬤嬤臉上留下了三道劃痕。寒蟬掃了一眼,並不說話,徑直走著,就像道路無阻。

“公主,公主您不能去呀…”仗著是皇上的奶娘,張嬤嬤緊走幾步攔住寒蟬,“公主,死人的房間不能進,這是規矩,況且太後她……”

“啪!”

寒蟬的手掠過張嬤嬤,她臉上落下了個鮮紅的五指印。寒蟬收回手,張口道,“真是作死的賤東西,本公主你也敢攔,就算太後她們又怎麼樣,在我麵前還張狂了你們這群老蹄子!”說話間並沒停步,看都不看一眼她們,隨即帶著玉枝走進肅妍宮,留下兩個發呆的奴才。

肅妃的屍體還沒裝棺,隻是暫用水銀保存在水晶櫃裏。一切遺物都保存得很好,隻是上麵有幾粒灰塵。寒蟬就隻望著肅妃冰冷的身體和發紫的嘴唇,一句話也不說。

玉枝什麼都明白。她知道皇帝是寒蟬同父異母的哥哥,而太後就是害死寒蟬生母的元凶。寒蟬和肅妃的關係又情同姐妹,寒蟬這次如此生氣也難怪了。其實玉枝也有點懼怕寒蟬,不僅是因為寒蟬性格變幻無常,更是因為,太後和紛妃的毒是毒在表麵上,而公主寒蟬,則是毒到骨子裏。

其實如果按律例,倘若寒蟬方才抓住紛妃的罪過不放,鬧到太後那裏,那紛妃一定得丟了她的妃子頭銜的。而寒蟬偏不追究,而是借這個機會透漏給紛妃了一個信息:

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寒蟬決定要害死紛妃和太後,一切都因那盆曼陀羅。

四川進的貢,每位主子都得了一盆。說來倒也巧,本是十幾盆不同色的曼陀羅,卻偏有兩盆同是白色,而偏是這兩盆被寒蟬和紛妃得了。

寒蟬又讓玉枝去了趟肅妍宮,帶了一碗水銀回來。然後將花瓣在水銀裏泡了,封好。恐怕世上沒幾人知道,曼陀羅泡了水銀再放在火裏灼燒,毒氣可薰某些體質特殊的人至昏。僅至昏而已,死了便沒什麼玩頭,何況要薰的人並不是紛妃。

入夜。

寒蟬站在殿外逗那小獅子狗玩兒,手裏拿著一枝剛在禦花園裏折的青枝。突然門外閃了幾盞燈籠,燈籠上還鎦金貼著“禦”字。寒蟬知道是皇帝來了,並不行禮,隻繼續侍弄小狗。皇上也不生氣,讓太監拿了一把椅子坐下邊說:“寒蟬快看看朕給你帶什麼來了。”語調不緊不慢。寒蟬亦不慌,九褶長裙輕輕一擺,鳳眼瞄了瞄皇上,又看向隨從太監三榮。三榮一擺手,後麵一排宮女一個個走來,手裏的托盤名貴華麗,都蓋著金色的絲綢。

“檀珠十串——寶石十五個——步搖五隻——瓊膏四足燭台……”三榮的聲音一路走高,擾得寒蟬心裏不清靜,想讓他停止可他又聽不到,索性回房拿了一個古製雙龍戲珠花瓶,“嘭”一聲摔在地上。三榮的聲音僵住,眼神飄向皇上。皇上被寒蟬嚇著了,“妹妹,你這是如何?”寒蟬料定了皇帝不敢發火,聲勢又加了幾分,“這等俗裏俗氣的裝飾寒蟬可不要!隻檀珠留下吧,其它請皇上帶走!”

這場麵對皇上是何等的難堪,可是他還得事事從著寒蟬,由於太後對她生母的所做而感到的愧疚感,又懾於寒蟬十五年混跡人間而對民眾的巨大號召力。皇上一時沒了決策,愣住。

“那麼皇上,您先請回,我拿五串檀珠給紛妃娘娘送去,您就別操心了。”說罷做了個送客的手勢。皇上無奈離去,寒蟬隨即遣玉枝往紛妃宮裏送了幾盒檀珠磨的檀粉。

陰謀可因此而起?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皇上在紛妃宮過夜,突然暈倒,久喚不醒。誰知道這是寒蟬的把戲。

璟坤殿,寒蟬剛剛趕到就見紛妃跪在地上掩麵哭泣。太後肅顏令色地站在紛妃旁邊,手都氣得發抖:“要不是有禦醫翻查古書知道皇帝昏過去的原因,說不定皇帝現在就沒命了!”。寒蟬心裏泛起一陣暗喜——那天下午,她將用水銀泡過的曼陀羅花瓣研碎和著檀粉撒到了紛妃宮的燭台上。赤金八方燭台,燃燒出的毒氣散著檀的清香恰恰符合皇上的體質,皇上昏去也理所當然的了。然後又讓玉枝將帶有皇上昏厥原因的古書放在藏書閣的顯眼處,計劃得天衣無縫。

“太後,不是臣妾,真的不是臣妾!臣妾,害皇上何用?太後……對!是公主!一定是她害了皇上!那白色的曼陀羅她也有,而且那檀粉就是她送給我的!一定是她陷害了我!”紛妃的聲音尖銳而刺耳,手顫巍巍的指著寒蟬,叫得撕心裂肺。

“住口!你這賤奴,上次你穿煙韻絲袍本就不想追究你,誰叫你變本加厲竟然想害皇上!誰不知道你現在想盡法子讓皇上封你父親的賞,竟然用這麼卑鄙的手段,而且還想加害於本公主,也不看這是什麼地方,由的你胡來麼?!”寒蟬雙眼一瞪,看著紛妃開口便罵。紛妃一時愣住了,寒蟬又轉向太後,“太後,這後宮可得有您做主,要不然有天讓這賤人害慘了您,您還不知道呢!”語氣就像是轉了十八個彎,繞著繞著繞到了太後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