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嵐評論道:“這家狐仙如此謹慎有禮,聞所未聞。想來是知道老子所說的“和光同塵”的道理吧?和諧共處,以此保全自己,以免招致禍害,果然是聰明睿智的狐仙啊!”
在京城文人的筆下,狐仙是越發懂得人性了,而那些自大的狂人、沒有耐性的鄰居,聽到自己連畜生都不如,也應該羞愧地把臉埋進枕頭裏去了。
外祖雪峰張公家,牡丹盛開,家奴李桂,夜見二女憑闌立,其一曰:月色殊佳。其一曰:此間絕少此花,惟佟氏園與此數株耳。桂知是狐,擲片瓦擊之,忽不見。俄而磚石亂飛,窗欞皆損,雪峰公自往視之,拱手曰:賞花韻事,步月雅人,奈何與小人較量,致殺風景。語訖寂然。公歎曰:此狐不俗。
月夜,牡丹正妖嬈。園中,兩道不屬於凡間的倩影——
“月色真好。”
“這真是世間少有的花兒啊!”
兩個美女憑欄而立月下賞花,這本是世間罕見的良辰美景。
黑暗中,卻有一個煞風景的家奴李桂,暗暗撿起了個破瓦片,因為他很清楚,這兩個美女都不是人。
手起瓦落,砰的一聲,打破月夜的清淨,目標也隨之不見了。
下一秒——磚頭石頭如疾雨般飛來,隨著一聲聲不和諧的破碎聲,窗欞轉眼破破爛爛,卻還丟個不停。
一看這美人不好惹,再這麼下去隻怕花園都要給毀個幹幹淨淨了,家奴連忙請來了主人。張雪峰親自來到花園裏,拱手大聲道:“今夜月色正好賞花,都是風雅之士,何必跟小人較量,煞了風景呢?”
話音一落,花園裏又恢複了一片寂靜,月色依舊美,落在一地磚瓦狼藉上。
主人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微微一笑:“這狐仙不俗啊!”
人都是以貌取人的,看見兩個弱女子模樣,便以為好欺負,要是對方長得青麵獠牙,恐怕他早就嚇得落荒而逃了。女性是需要尊重的,狐仙界的女性更需要尊重,在摸不清對方底細的情況下,輕浮與衝動都可能付出沉重的代價,與不明對象主動進行第四類接觸實在是一件危險的事。幸運的是,他們有一位知書達理的主人,而狐仙也很懂得把握分寸,隻是補窗戶修牆的錢,不知道有沒有從這個仆人的薪水裏扣掉呢?
趙太守書三言,有夜遇狐女者,近前挑之,忽不見。俄飛瓦擊落其帽。次日睡起,見窗紙細書一詩曰:深院滿枝花,隻應蝴蝶采,皀皀草下蟲,爾有蓬蒿在。語殊輕薄,然風致楚楚,宜其不愛紈絝兒。
與狐仙的邂逅向來是書生圈子裏值得炫耀的事情,趙太守很幸運地擁有了炫耀的資本。
那夜,薄霧煙雲,月下美人。他還記得美人兒長長的睫毛翹起的弧度,還有她嫩筍一般的白皙指尖上塗的鳳仙花樣的緋紅色,連裙擺被微風揚起的角度都那樣風姿楚楚,當下便按捺不住上前搭訕,露出一副輕薄樣子。
美人兒嗖地不見了,轉眼空中飛來一片碎瓦,將他帽子打落在地,分毫不差,再低一點點,他就腦袋開花了,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第二天起來,隻見窗戶紙上用秀麗的小楷寫著一首詩:“深院滿枝花,隻應蝴蝶采,皀皀草下蟲,爾有蓬蒿在。”雖然字裏行間帶著調侃,卻也蠻有風致。
“好歹她為你寫了首詩啊,一位美麗的狐仙為你寫了首詩,多麼令人羨慕啊!”另一個公子臉上流露出陶醉的神情,他正在腦補那片碎瓦上留下的餘香。
“那首詩不是留給你的,是留給所有紈絝子弟、輕薄公子的。”突然有人一針見血。
“我可不是紈絝子弟呢,搭訕技巧的缺乏正顯示了我是位純情的公子哩!”趙太守十分後悔地說,“如果當時不那麼急性子,耐著性子吟首詩,吹個簫,隻怕那美人也會接受我啊……”
當然,沒有紈絝子弟會承認自己是紈絝子弟的。
回溯到古代,男人們的幻想對象早已經升級到仙女了,明清時降低了一些,但至少也得是狐仙。狐仙這樣超凡脫俗的靈物品味當然是不會很壞的,縱觀人狐戀故事的男主角,一般都要滿足以下幾個條件:首先,必須是個年輕書生,如此才能知書達理,憐香惜玉;其次,要長得清秀可人,風姿雅重,這才不至於仙人們的眼睛受累;然後,這書生必須帶著孤獨憂鬱的氣質,這書生還要有點兒呆傻,呆傻到幾乎沒有情史,這樣才能滿足狐仙們擒住獵物的惡趣味,同時也比較好騙。
筆者在此給出一個狐仙邂逅指南:穿越回古代,並滿足了帥、窮、酸的條件之後就可以開始行動了。一是經常借宿古寺、靠山的房子,一個人在深夜裏守著孤燈搖頭晃腦地念自己寫的詩,記得寫完留在桌上,沒事走到門口對著遠處的小樹林幽幽地歎口氣:“哎呀,好寂寞,要是有個朋友聊聊天,或者紅袖添香該多好……”;二是經常到山上去溜達,親近一下大自然,遇見獵戶記得救下他們手裏還沒死的野生動物;三是經過大型古墓穴的時候可以帶點酒進去參觀一下,狐仙經常在古墓裏修行,帶點酒方便搭訕交朋友,如果沒遇到,也可以澆點酒在地上以表敬意,免得墓穴主人怪罪你私闖陰宅。
接下來,就靠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