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早朝,天寧與音塵一路爭執回來。如今在書房又嚷開了,誰也勸不住,也是不敢勸。
“天寧,你明明知道殤水下遊連年水患不治,於今初夏提早預防是為良機!你因何處處逆我?將淼國百姓生計置於何地!”即便氣極,他仍舊是溫文爾雅的賢王,隻是麵色過於清冷。
“哼,如今內亂方平,你又自攬麻煩,可是二哥那點教訓還不夠?你怎不知韜光養晦一點?父皇年歲已高卻遲遲不立儲,二哥逼宮造反,頭一個要絕殺的人卻是你。父皇子嗣眾多,你卻是最得他讚賞,最得百姓擁戴的。想殺了你取而代之的皇子不計其數。
自身都難保全,何談憂國憂民?而今國庫並不充裕,你又何必杞人憂天,把百姓們的血汗錢拿來打水漂!我問你,你可想出了一勞永逸解決水患的方法!”
音塵冷聲道:“好!好!你既然看得分明,也知道國庫虛空,參讚父王調兵邊關,守衛莫須有的蠻族叛亂又是何解!”
天寧忽的站起來,目光冷魄。指著音塵的鼻尖恨恨說道:“原來你也知道我是故意針對你!好一個憂國憂民、心係天下的三皇子嗬!為了國民尚且如此,卻為何對身邊一心待你的人置若罔聞呢?你的心可是冰做的,任她傷著自己卻捂不熱你……”
衣袖帶起的風,在空中烈烈乍響。音塵不可置信的倒吸一口氣,眸光漸漸冰冷疏遠。兄弟間的氣氛似弦,越旋越緊,就要迸裂。
他緊緊皺著眉梢,麵色布滿陰霾。
“你是,因為禾雅。”他肯定的道。
天寧逼紅了眼,鳳目挑釁。“是——”又怎樣!
“我知道這兩個月你們十分親密。外部也因此有了流言!”他緩了聲道:“你該為她聲譽想一點,畢竟名義上她是我的王妃。”
“她的聲譽?名義上?”天寧哼笑,“姓絕的,你當真絕情。”
“流言可畏。我顧忌了五六日才敢再來。而你呢?她名義上的王爺可有為她解圍?這對你來說比掐死一隻螞蟻還容易。”這也是他看不懂音塵之處,他何時變得如此冷漠?
音塵淡淡道:“你不是替我做了麼?”散布消息說自己突染惡疾,幸得禾雅布藥施針得以康複。由此禾雅王妃仁心天下、皇族兄弟手足情深、他們夫妻仍是情意綿綿的佳話才漸漸彌蓋了流言蜚語。
“你可是動了真心?若禾雅也是,我還她自由成全你們。”
他的語氣太淡漠,就像是別人的事。不是他的妻子與弟弟。
天寧怔在那,憤怒隨之爆發,“屁話!你當她是什麼?揮之即來,呼之則去!”鐵拳死死摳住案桌,才能壓抑住沒揮過去。這是他敬愛的兄長啊!手足真情在皇庚中本就難覓,他又怎會為了個女子背叛。
即便,是他想放在心尖上疼著的人。
他咬了牙,一字一句的告訴他,逼他,賭他不會:“若她肯跟我走,我絕不會——”眸裏,是似火焰般膠著的深情。
“七弟!”書房門被用力推開,伴隨尖銳刺耳的木門旋轉。門外女子的絕望與傷重,和著這一聲七弟,狠狠紮在他心口。
她幹澀的眼底似有淚滑過,空洞的從這一個滑到那一個的身上。心上生生被剜開的洞,鮮血泊泊,誰都看得見。
禾雅嘴唇顫抖,羸弱的呢喃:“你和我,三叩首許了白頭約的……你怎麼輕易就能說出口,讓我走……”
由愛生憂,由愛生怖。由愛生憂,由愛生怖。
愛生憂……若說還有一點癡想,此刻也該看清了原來在他心裏她什麼也不是。
愛生怖……心若止水隻因心中有顆永結同心鎖,原來她最怕的還是他不要她。
她拚了命告誡自己,不許哭,不許哭!
眼淚還是流下來,模糊了蒼白的容顏。誰又看得到她心上的瓢潑大雨呢?她輕輕掩了麵,倚靠在門框上。三個人,隻是站著,再說不出什麼了。
天灰了,開始下雨了。
“你的心底一直住了人,卻還是寂寞。”
“但至少讓我陪著你,哪怕需要的隻是……身體的片刻溫暖。”
閉上眼,淚水沾濕睫翹。
她卑微的,在乞求愛情。
音塵一閃而過的複雜眼神,忽然鬆動的情愫。久久坐在案桌前卻看不進一個字去。她努力想忍住卻流下來的眼淚,她悲戚轉身孤獨離去的背影,久久的,久久的揮之不去。
“你見過施針救人的她麼?我見過,再忘不掉。那才是她,青禾雅。”
“你見過失憶前的她麼?”
“你見過愛上你之前的她麼?”
“為了愛你,她折了最初的自己。”
午後,倉央夫人來找他,許是聽到些風聲的。先是感謝他對央兒的情深,也勸他莫太念念不忘反耽了自己的幸福。勸導他給禾雅一個機會,試著去接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