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這樣的病,身體變成這樣,能怪誰呢,腦子裏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雖然許程昱說過不讓我出門,但我還是忍不住,一個人被困的日子我已經過夠了,我現在想去接觸別人,看看我很久沒有接觸的花花世界。

這個小區很普通,屬於一般人都住得起的那種,停車場也沒有停著很好的車,小公園那邊有幾個小孩子,健身設施有人在鍛煉,一切都看上去很平常。

隻有我,很陌生。

走進小區的超市,本來想買幾包紙巾紙放家裏用,忽然看見一個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的人。

那個人大大方方的在挑杜蕾斯,眼睛狹長,還畫了眼線,睫毛也明顯刷過,臉上有淡淡的粉底,左耳朵上有兩顆紫水晶耳釘,身上有香奈兒香水的味道,手上戴著骷髏戒指,穿著一件露肩的衣服和緊身褲,GAY的氣息暴露無遺。

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側過頭來看了我一眼,頓時笑了。

這個人,跟我高中的時候很像,喜歡年輕的感覺,隨便、任性,喜歡揮霍青春,尋求刺激,什麼都不怕,高調而鮮豔,就像孔雀一樣。

而我現在,是一隻等待著死亡,渴望飛翔的家禽。

很明顯他看穿我了,同性戀身上大概有一種特別的磁場,同類之間很容易察覺。

他邀請我去喝咖啡,很久沒有喝過了,偶爾找一下以前的感覺也好。畢竟這是一個交朋友的機會。

他叫江年,才21歲,家裏幾代都是老師,到他這一代就斷了,他父親是古文老師,他的名字取自“江春入舊年”這句詩,從談話中,大概知道了他的父母已經去世的消息。

我的名字是李冬晨,意思是在冬天的早晨出生,江年也是在冬天的早晨出生,名字的內涵卻天差地別。

他說他看得出我以前是個跟他差不多的人,也看得出我身體不好,還猜到我身上有很多故事。

其實這個圈子裏,誰身上沒一點故事,作為GAY,經曆的總是比一般人多一點。

這個圈子,哪有那些腐女看上去那麼簡單幹淨。

跟他交換了號碼,他表示跟我聊得很開心,希望我成為他的前車之鑒,能指導他少走一些彎路,作為感謝,這次他買單。

在許程昱回家之前趕到家,裝作從沒出去過的樣子,有點開心得意的告訴他自己把衣服都洗了。

果然,他的臉稍微僵硬了一下。

“以後東西我來洗吧,地也不用拖了,周末我會來弄。”

“不用了,你上班辛苦。”

“現在比以前打工輕鬆多了。這點活還不至於把我累倒。”

“我又不是殘疾人。”

“你是病人。”

兩個人一下子沉默了,我放下筷子:“吃飽了,我回房間了。”

“想做就做吧。”

“算了,以後你自己洗吧。”

“好了,別鬧了,剛才我無心的。”

“我知道,我就是有點難過。”

一想起自己還是個得絕症的病人,就覺得很難過很脆弱很無助。

以前的自己,很高傲,盡管追求許程昱,但從來不會放下身為男人的尊嚴,現在看來,自己好像是變了。是生病的緣故嗎?

在家睡了一下午,晚上沒什麼變化,還是睡得很晚,但睡得舒服多了,身後的人也好像睡得比昨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