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氣味讓人窒息,滿眼的白色讓人絕望。住院這麼久了,除了許程昱,誰也沒來過。
每天能見到他的時間不超過三個小時,早上一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
跟爸媽每隔兩三天都會打電話,聽到他們說自己過得很好,我越來越害怕告訴他們我的病。
還是……一直別讓他們知道吧。
中午11點過了5分鍾,許程昱拎著白色的塑料袋來了。
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飯菜的味道,說不出的惡心,還是沒有胃口吃東西。
“青椒肉絲,青椒炒雞蛋,還有骨頭湯。”他把袋子裏的東西一樣一樣擺在桌子上,動作很輕很溫柔,但我知道,他有嚴重的大男子主義。
“先歇會吧。”看見他額角密密的汗,完全可以想象他在廚房裏火急火燎做這幾個菜的情形。
骨頭湯,熬了很久吧。
“不用,今天早上請假了,中午還要趕回去。你慢慢吃,不準扔掉。”
請假的原因大概就是熬這個湯吧。
他不讓我吃飯店裏做的東西,說不幹淨,所以早中午三餐都是他自己做的,每天都要趕著下班上班,就為了照顧我,好幾次被上司罵,不過這些他從來不會跟我說,都是我從他同事那打聽來的。
看著他大口扒飯,即使我再怎麼沒胃口,也隻能強迫自己吃一點。
骨頭湯很油,味道很淡,以前就不愛吃,現在就更不想吃了。
“喝點湯。”
他一開口,就意味著我必須做。
看著白色陶瓷勺子裏浮著一層油的湯,不情願的喝了一口,含在嘴裏看著他,不知道要怎麼咽下去。
他看著我的樣子,皺起了眉毛,按著我的後腦勺親了上來,送進一股氣,骨頭湯就這樣滑到了喉嚨裏。
吃晚飯,我看他一直看手上的表,就躲進被子裏準備睡覺:“你先回去吧,工作要緊。”
他摸摸我的額頭,又看了一下點滴,拎著一堆垃圾離開了。
住院看病的錢兩個人加起來的錢才勉強夠,不敢跟家裏人說,大學畢業了也不敢跟家裏人要錢,隻能靠以前存著的一點點錢過日子。幸好現在有艾滋病的相關政策,讓我跟他鬆了一口氣,壓力輕了不少。
也好在艾滋不用一直住院,醫生說我下個星期就能出院了。
我跟許程昱是高中和大學的同學,以前我一直暗戀他,但現在,我們算是在一起了。
大三那年我因為某種原因得了艾滋,不敢告訴別人,有一天跟許程昱喝酒,心情不好,醉了,第二天他就知道了。
硬是要我去住院,我也是個倔強的人,要麵子,不想讓別人知道,於是跟他約好大學一畢業就開始治療。
那時候的我們不敢到處問,電腦也還沒這麼普及,還以為艾滋是絕症,後來才知道,艾滋現在已經是可控的了。
隻是,我拖了一年,醫生說完全治愈的幾率很小,小到幾乎不可能。
以前在大學常常一個人哭,後來住進了醫院,知道了自己的詳細狀況,也就看開了,隻是偶爾跟爸媽打電話開玩笑之後,會心疼。
一個星期後,聽到護士叫我的名字,讓我出院,我的心一下子放鬆了,離開這個醫院這個病房,我就覺得自己的病其實已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