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琉塔是座三丈高的土磚塔,年久失修,連日下的大雨衝壞了塔身,傾倒下來。土磚砸了一地,四周泥濘未幹。
塔底有一個大坑,隱約看得見有幾階土台階。
宋之然腳麵上沾了些泥,眼睛緩緩掃過殘破的廢墟,最後定格在那個台階上。他正要上前,一名男子從對麵跑來,跪下行禮,“宮主,屬下飛龍。宮主是要下去嗎?”
“不用。你退下。”
宋之然有些心慌,覺得那處入口黑漆漆的像是要把所有東西都吞噬一般,禁不住有些怯意。他定了定心神,一步一步走過去,等走到台階那兒,竟然腳都軟了。
他扶住走道的兩側,一咬牙,繼續往下。
大約走了七八步,就觸到一扇鐵門,他甩開火折子照亮,隻見鐵門上掛著一個鐵鎖,已被擰開了,正是無量指的指印。
推開鐵門,裏麵有些許光線,並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暗室的一角,影影綽綽靠著個人影。
宋之然瞧見了,心髒不受控製的猛跳起來,太陽穴也一突一突疼的厲害。他快走了幾步上前,用火折子去照那人的臉。
火折子掉到地上。
宋之然後退一步,嘴裏泛起甜腥。
他捂著胸口,靠到牆上,死死盯著那團陰影。
“秦粵…….”
嘴唇輕輕吟出一個名字,接著他便覺氣息紊亂,真氣在胸腹間翻江倒海,心頭猶如萬針齊攢。
終於,“噗”地一口,吐出鮮血來。
外頭響起打鬥聲,宋之然渾身一震,呆呆望著暗室入口----外間的聲音,清清楚楚傳到暗室。他看看那人,又看看入口,緩緩走回那人身邊蹲下,失了魂般呢喃道,“那句話,你聽到了是嗎?”
兩年前,他在塔外說,“你不殺他,我自會動手除去他。”
然後,兩年來,這句話就變成折磨糾纏他的夢魘。他總夢到那人哀哀的瞧著他道,“你果真要殺我麼?”
他派人到處找那人,卻遍尋不獲。
不知哪兒冒出的念頭,覺得那人是不辭而別了,竟然漸漸放寬了心,再不掛念。日子恢複到最初沒有他時的樣子。
原來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
當秦粵的屍身突現眼前,他才明白思念已極悔痛已極。這世上若沒了他,自己會這般難受。
“宮主,有人來襲!”
一聲斷喝將他神智喚了些回來,他脫下披風將秦粵的屍身裹住,負在背上,又用腰帶係好綁牢。
“我帶你出去。”他側過頭對秦粵道。
秦粵失去光澤的頭發,枯草一般擦過他的臉頰,他的頭靠在宋之然肩窩,冰涼濕冷的皮膚貼著宋之然溫熱的皮膚,一股寒意直沁心底。
出了暗室,見飛龍正在與人纏鬥,正是徐克。徐克見到宋之然走出來,臉色慘白,心念一動,手下再不留情,一掌拍飛了飛龍。
“宋大宮主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是為何啊?你背上背的什麼人?”
宋之然輕輕問道,“他怎麼死的?”
“誰?”徐克歪著頭,一副不知所以的樣子,“大宮主問誰,誰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