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夢魂
我想,我不會終止對這片熱±靜美的凝思。願我的錘鑿繼續發出清脆而深沉的聲韻,這波動著陽光的曆史山溪,將不息地滑滑流動……
1.依戀的小樹林
煙蒙蒙的細雨飄著,飄著,斜斜地織成淡淡的記憶。
吸一口曠野裏的空氣,如美酒般醉人,沿著那長滿苔蘚的小路,我走回了那煙霧彌漫的小樹林。
小樹林還是那麼靜謐,那麼動情,我多麼想唱一支歌,追回那親昵的嘻笑。我唱了,唱得很費力,唱得很生硬,樹林依然熱情地播送著我的聲音,播向遙遠遙遠。
也許,樹林裏還遺留著我們用枝丫劃成的圓圈,也許小路還刻著我們追逐的腳印,或許,樹林的回響中還遺落著一個和弦……
嗬,如今,我早已離開了這片樹林,而樹林卻又依然屬於我,樹林為我們掀起綠油油的波濤,它輕輕地,輕輕地,撫摸著我的心;樹林為我們鋪開過暖洋洋的微風,還默默地在收貯著一個不朽的希望,在我的追尋中涵孕恒義,和朗靜。
2.大山夢
這是一個偉大的兒童夢,很早很早以前想過。
暮色中蒼老的大山,堅定、寬厚、粗獷、沉默。大山,多麼象我的父親!
那麼多瘦削挺拔,半霧半晴的山峰,那麼多粗糙鋸齒般的皺紋!大山,肩上的負擔有多沉重?負載的曆史有多悠久?
揭去乳白色的霧的裟麗,大山露出了它獨特的青幽和秀麗,大山和父親一樣同有博大的情懷和永久的思念,更有振奮的力量和懇切的希望……
南方的藍天下湧起了青幽幽的波濤,那是大山的林木,那是大山的生命!我呢,則是父親的希望。
從此,大山在我的腳下鋪開了綠色的道路,我的心和大山一同躍起,夢醒的雀鳥啁啾著掠過,載著大山和我遠遠飛出去,後來又沉落在綠色的大山上,沉落在每一個院子都盛開著鮮花的房子前,懸掛晶露的早霞迸濺,鮮花上一滴滴太陽綠茸茸地滑落,多情地生動地為我和大山的生存注釋,永遠是那般澄澈,純淨。
大山沒有衰老,我還年輕。大山正崛起著綠色的信念,更具魅力,這是父親正在積累著的力量,我帶者一顆年輕的太陽,充滿信心地和大山一起振興。
或許正是這種對大山的夢,這些年一直支持著我。確實,人,怎能沒有夢?但希望這美好的夢不是渺茫的。
3.覓之歎
……是的,在這兒,走出我的祖先。
是那樣匆匆,匆匆地辭別了往日的平靜,無所顧忌地躍下了百丈懸崖,爆發出火山口壓抑的胸音,拋棄了南盤江藍色的美夢,然後便是奔流、急流、狂流……不再回頭,隻需無垠藍天的陪伴,廣袤大地的鋪墊,在故鄉的胸脯上,無須遙控便獻出一腔貞潔。
是的,這是我民族之源,或彙成大海,或積成深潭,或挽起千萬條溪流的手,一道汩汩涓涓,身後撇下一片碧血的紅木棉。
空氣停止了呼吸,世界隻剩下流在胸腔裏透明的愛,我流動的詩,裹著馥鬱的靜謐、甜甜的濕潤,愛的奔流擁著我,流向亞熱帶的水域。
布洛陀、布伯,還有莫弋,儂智高在哪兒?我民族的精靈在哪兒?站在河岸向河伯發問。
回答我的正是河東的太陽!
驀然回顧,一段優美的曲線,一種壯美的力度,蕩起雪白的浪峰,凝望中,心海揚起渴求的紅帆。就在這,我者見了掄錘拉弓的手臂,在颶風中顫抖,眼睛泛起大潮,天地一片雪白,忽地又隱去了,我手心攥出的汗滴結晶了一個長久的思緒。
當然,也許我再也找不到我民族的祖先,無論是什麼都可以被他湮沒。紅土地、石灰石、錳礦、鋅礦。還有落葉、洪水、獸骨和年歲……
深層裏的黑土至今仍散發著腐臭和溫馨。
我民族的祖先卻真真切切地嵌進了曆史的斷層。
不信請問紅水河的河伯!
4.濕漉漉的相思
該不是淚,不是也是濕漉漉的相思。
一個聲音在懇求,留下它,它便躋不進北方黃塵高坡的山脈,它便入不了北方濁浪流沙的水係,或許,它說過為我壯民族生個子孫,看守這酸性的原野。
於是,便有壯人開口常說的比任何一個希臘人的神話更加純粹的傳說,便有傳說中勤勞勇敢的哥呀妹呀的對歌,便有對歌中常勝的歌女劉三姐,便有劉三姐的迷人嬌姿在眼前晃來晃去。
也便有了這塊唱來唱去還是貧瘠的雄性大地。
我不知道有多少個艱辛的日夜閃電般走來告辭,我不知道有多少個布洛陀儂智高石達開韋拔群或其它什麼壯民英雄的稱謂,我不知道人們聽到什麼水麵打跟鬥的小調便會想到水秀山青還缺點什麼。
我不知道壯山壯水給予我們歸去而來的痛苦。一代續一代,追逐太陽,傳遞太陽,開啟火焰、河塘,能否兌換那光著腳丫鄉民臉上眼角皺紋掛著的幸福。
我不願靜靜地品味著遠去的記憶,我煩透那朦朦朧朧、影影綽綽、萬事萬物都失去了陽光的真實,活象是誰似睡非睡中的臆想。
多少個日出日落多少個夢繞魂牽,隻有今天認識了我民族的胸壁,油茶的甘美糯飯的芳香的身外還有一個世界。
然而,我們依舊感念壯山壯水的一片癡情,沒有忘掉它依然象那年那天那時的明淨。
自然,我民族,我土地,我那顧盼的一切還是那個恢弘,隻是一切的一切都交叉重疊在一起,沒有了時間的順序,沒有了空間的限製;隻是廣漠的山野漸漸拉起一縷新的聲響,它象蒼蒼大山脈管裏絲絲抽出來的,又象高道天宇緩緩折射下來,更象人的催征的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