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其麟
“你想成為詩人嗎?到你的故鄉的土地和童年的夢境中去尋找吧”。讀著這集子“鄉土夢魂”最初的篇章,我便想起俄羅斯詩人葉賽寧曾經說的這句話。因為我感到,作者馮藝在他故鄉的土地和童年的夢境中也獲得了他的靈感。他仍然依戀那片他早已離開的曾留下他童年腳印的樹林,他所《依戀的小樹林》的綠波,至今依然撫摸著他的心;他依然不能忘懷很早很早以前的《大山夢》,永遠是那般澄澈純淨的兒童時代的夢;他在《村頭,那條清清的小河》的懷抱中,孕育了他最初的詩行。也許,葉賽寧這句話並非放諸四海而皆準的真理,而我所知道的不少詩人的歌吟,總或多或少與故鄉的土地和童年的夢境有所牽連。我想,每一個感情健康、理智正常的人,恐怕是很難忘記故鄉的土地和童年的夢境的。因為在這土地與夢境中,總有著他一些美好的詩,隻是詩人把它唱了寫了出來,而很多人把它藏在內心深處罷了。
作者在《還鄉吟》中說,他知道“故鄉的含義”,知道理在故鄉“酸性土壤中的所有”,他說他“走過來走過去的步子都是為了記住綠樹對根的情意。”他對由己的故鄉,自己的民族,懷著一胸赤誠,一胸深情。
他禮讚我們“民族不屈不撓的遠祖,每一步都是在開鑿自己曆史的河”,那布洛陀,布伯,莫一……我們民族的精魂!他敘述著我們壯民族那些他認為“比希臘人的神話更加純粹的傳說”說《桃金娘》殷紅的熱血,是“我民族的血,為自己民族生存而噴射”;說悲壯的《血銅鼓》,一個為了鄉親過安樂日子的壯家好女人“用生命的瓊漿鑄就的大銅鼓”,是“我民族的驕傲”。他告訴我們花山腳下那絢麗的《明江的傳說》,也傾訴他在明江之邊、花山崖壁畫下那《朱紅色的沉思》。
是的,他愛自己的民族與故土,他尊重也接受自己民族的曆史,傳統文化。不象有的人那樣,提到這些使嗤之以鼻,露出一副不屑一顧的鄙夷神情,或自慚形慚形穢而不堪羞澀。作為一個壯族青年,一個如他所說的“血性的民族”的兒子,他有著應有的民族自信和自尊。但他沒有被熾熱的感情吞沒,保持著應有的冷靜。他在古老而壯美的花山崖壁畫前沉思,“有崇敬的心情,也有創造的願望”,“不會在時代的搖籃中昏昏欲睡,更不會含著香甜的奶糖吮吸幸福,願朱紅色也裝點我的希望。”珍惜往昔那些值得珍惜的,更著眼於創造輝煌的未來,深沉的愛與殷切的希望相互交織。作者對自己民族的愛,流露看自豪與讚美,也包含著批判。在愛的基礎上批判,不是輕蔑鄙視更不是否定毀壞過去那些值得珍惜的,而是開拓創造未來。這批判也是由於愛,而輕蔑鄙視不是愛。輕蔑鄙視我們民族那些值得珍惜的優秀的傳統文化,不是為創造未來,隻是為了膨脹自己;不是愛我們的民族,隻是自私地愛自己。
作者愛自己的民族,對兄弟民族也流露了他親摯的熱忱。他讚美瑤山博大,立著的是“一尊高聳的自豪”,“隻是承襲民族剛強的基因,而決不臨摹別人的意誌。”他讚歎連空氣也是彩色的飄香的侗寨,“展現不盡的情的富有和愛的充沛,蘊藏的不僅是傳說,而現實要比傳說美得多”,“沒有燈紅酒綠……卻有醉人的芬芳”。他愛山,也愛海,他流連在北部灣畔的京族海島,說“沒有什麼比船家更讓人溫暖,”“怎麼也分離不開我與船家的愛情”。
他愛翠綠溫暖的南方,愛雄渾曠達的西北高原,他愛我們偉大的祖國。
他歌讚“牧民是草原的靈魂”,他們的足跡在書寫美麗的史詩;他歌讚《雪白的啥達》,傾慕那純潔無瑕的本色,“永葆高潔,樸實無華,使人的靈魂得到淨化”;他歌讚《黃土地的男人》,“背著八百裏黃土,撕碎了閉塞,撕碎了苦澀,撕碎了憂傷,從貧窮走向富強”。在“旅途走筆”的篇章,也不僅僅是對大好河山的描繪,更多的是對祖國之愛深沉的歌吟。在《旅順口銅獅》前,他“細細傾聽那些曾經混和著血和淚的故事”,仿佛也聽到“銅獅還在發出憤怒的詛咒聲”。在《黃昏歌樂山》,他“撩動歲月的迷離的流蘇,看長天落英繽紛,被綠色和濃暮覆蓋的那一片凝重,宣告歌樂山是神聖而高潔的天堂”。在鴨綠江的大橋土,他“追尋那被歲月征塵複蓋的戰車走向”,“尋找著可愛的人留給我的一串串足跡”,“尋覓那曾經屬於一個民族的壯麗的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