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這些人當然不會想到,這個新娘子正是金鑲玉,她的“男人”當然是周淮安,“弟弟”是刁姑遇。用這個辦法,他們混進了龍門客棧,看來沒有引起敵人的懷疑,可是以後呢?金鑲玉總不能成天不摘那紅布吧。
金鑲玉卻不管這些了,一進門就跳過去撲在床上,將身體展得大大的,長長吸了口氣:“到家了……”周淮安隔著門縫向外看了看,冷笑道:“隻不過現在你的家倒像是狼窩。” 金鑲玉哼了一聲:“這是我的窩,我早晚把這些狼都宰了!”周淮安一邊將行李放在桌子上,一邊說:“終年打雁,還要防雁啄眼,以我看來,這些狼早就盯上了你,保不定今晚就會來吃你的肉了!” 金鑲玉沒有回答,突然笑了起來,指著周淮安的鼻子:“剛才你的表演真不錯,還真他媽的像個受氣的男人!沒枉了‘苦菜粥’這個名號。”
周淮安沒有理她這句話,整理完行李,用手撫摸著劍鞘,“錚”地一聲,抽出了一寸,屋子裏青光一閃,映射著他的臉,他的眼睛!
這張臉與他的眼睛,是多麼的不相配呀!他本應當生得更冷酷一些,更孤傲一些的……
金鑲玉斜視著這個人,嘴角邊上露出一絲神秘的竊笑。
周淮安沒有看到,他慢慢把劍還鞘,低聲問:“進門容易出門難,我隨時都可以走,可是你呢?” 金鑲玉將身體擺成一個誘人的姿勢,鼻子裏哼出一聲:“喲——怎麼,你不要你的娘子了?雖然讓你受點氣,可總歸是你的人吧,你忍心把我喂外麵的狼?”周淮安笑了,笑得若有所思:“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金鑲玉把頭晃得如同風中的花兒一般,擺弄著自己的秀發,輕輕嗅著,一雙滴出水的眼睛迷離如同清晨的薄霧:“你不會走的,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到了這龍門客棧,可就由不得你了!”周淮安附下身子,盯著她的眼睛:“你在威脅我!” 金鑲玉格格一笑,周淮安目光中露出一絲狡黠:“你心裏在想什麼?” 金鑲玉與他對視著,緩緩地說:“我在想——喂狼!”周淮安道:“用什麼喂狼?喂哪麵的狼?”
金鑲玉不答,仍舊與他對視,過了一會兒,兩個人突然同時笑了。隻不過眼睛裏都閃過一絲比刀鋒還利的光芒。
當夜色籠罩在大漠上時,龍門客棧的燈籠就點亮了,今夜的風好大,天邊隱隱亮起了烏光,大地似是在輕輕顫動,像是遠方在行進著千軍萬馬一般。
周淮安沒有睡,他的眼睛亮得像天火,不住地側耳傾聽客棧中的動靜。
金鑲玉縮在床上,手指一翻一翻地把玩著一柄相思柳葉,刁姑遇吃了幾個肉包子,正在靠在火爐邊上打瞌睡,除了風吹過燈籠與屋簷的聲音外,整個大漠一片死寂。
金鑲玉看刁姑遇睡著了,才輕聲呼喚:“相公,相公,夜色已深,小孩子又睡得死死的,我們……”肉麻得不得了。周淮安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把劍放在行李中,緊了緊袖子,將一柄匕首塞進皮靴,輕聲道:“你睡吧,我去摸一摸。” 金鑲玉一笑,說:“你不怕別的狼來吃了我?”周淮安不置可否,淡然道:“這是你的窩,肉爛了也都在鍋裏,是不是?”說完一個縱身,從窗子裏飛出去,身子半空一折,用足尖鉤住了飛簷,如同一隻大蝙蝠般吊在外麵,晃了幾晃,看了看四下無人,雙臂一伸飛了起來,悄無聲息地落在屋頂上,隨後便沒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