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喝了不少的酒哇。她幹什麼?急著上班去?

我再次撥打她的手機,還是關機。

接著我撥打她的辦公室電話,她對麵的同事說李玲玲不在,剛才打電話過來請過假了。我咬牙切齒說,那就好!

是的,既然請過了假,那李玲玲一定是回家了。

回家了,那就好辦了!

我再給家裏打電話,無人接聽。又打,還是無人接聽。我明白過來,李玲玲既然決定關了手機,她自然是不會再接我的電話了。

金茂大廈後麵是個人口密集的小區,小區邊上一整溜兒全是賣美食小吃的店鋪。這些店鋪與金茂大廈之間,空間小得可憐,人流量卻大,人車並行,三步一堵的。我心中還是抱有一絲僥幸,目光在這狹長的地帶反複搜尋我們那輛銀色的奧迪,但卻完全徒勞。

按照路況分析,李玲玲開車回家,應該從金茂大廈的後麵繞到相對寬敞的左側,然後進入金茂大廈前麵的廣場,向西,再從廣場西南角的那個十字路口向南走。

我又迅速追向金茂大廈前麵的廣場。

陽春三月的下午,金茂大廈廣場上空的太陽竟然很是有點兒毒辣了。我跑過去,爬上一個高高的花壇,舉起右手架在額前,遮擋強烈的陽光,然後踮腳四處張望,活像電視鏡頭裏躥上雲端的孫悟空。

我來回掃視了幾遍,廣場周邊停泊著的奔跑著的,根本沒有銀色轎車的影子,而沮喪地爬下花壇的一瞬,抬頭仰視了一下整幢金光閃閃的金茂大廈,突然覺得一陣暈眩。

我也真的是有點兒喝多了。可李玲玲呢?她同樣喝多了,她還開著車!

李玲玲醉酒駕駛,被交警逮住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疾步向廣場的西南角走去,走了一段路,忽然慢下來,放慢腳步,一再地放慢了腳步。

慢慢地,大約步行了五分鍾,在接連打了三個酒嗝之後,我終於做出了一個艱難而重大的決定—我要趕緊回家,與李玲玲大吵一架,與此同時,我必須出手,出手狠狠地揍她一頓,質問她為什麼非要在金茂大廈的頂樓接聽那個電話不可!要是她不接聽那個電話,我們早點兒下樓,說不定電梯的故障就不會發生了!我還要質問,質問她為什麼要關機,質問她為什麼不等等我,質問她為什麼要醉酒後開車!當然,我還有更多要質問的。我已經想好了打擊目標:她的每天精心護理的臉蛋或者是那一根筋的整個兒腦袋,當然,劈頭蓋臉更帶勁!

我之所以步行五分鍾後才做出這個決定,就是為了讓自己盡可能地再冷靜片刻,盡可能地消除酒精對我的慫恿。

這些年,李玲玲曾經在不同的場合表達過一個始終相同的觀點,她說一個女人是絕對不應該容忍家庭暴力發生的,哪怕是一次—正如一麵鏡子,一道裂痕,就使得破鏡難圓,而家庭暴力事件一旦發生,婚姻就破裂了,這樣的婚姻絕對不能苟且,這樣的婚姻就應該立刻結束。

我想清楚了,現在我迫切需要的就是馬上對李玲玲實施一次家庭暴力!

我已經到了金茂大廈廣場西南角的那個十字路口。我攔住了一輛出租車,我感覺,這個時候的自己,幾乎完全是一個躍躍欲試的正騎上駿馬準備出征的將軍。

一路上,我不停催促司機快點快點,可出租車剛到我們家小區的邊界,前麵正好下水道一樣堵塞住。我等不及了,幹脆下來,跑步從一個小側門進了小區。

繞過幾幢房子,遠遠就望見我們位於小區中心三角區的那幢點式樓,我看得真切,我們家大衛生間的窗戶打開了。

我突然惡狠狠地咧嘴樂了一下,又使勁再樂了一下。

為了防止灰塵的入侵,平常出門上班前,我們習慣把所有的門窗都關閉。大衛生間的窗戶,幾乎每次都是我親手關閉的,而現在它大大咧咧打開著,那麼唯一的原因就是,李玲玲她早已經回家了。

我跑得有點兒氣喘籲籲,所以慢下了腳步,由跑步改為快步走。走了不一會兒,覺得不對,覺得自己必須加速衝刺,於是又跑了起來,跑得更快。

許多事情都是需要一鼓作氣去做的。我想,實施一次家庭暴力,對李玲玲進行一次非常規的打擊,那更需要一鼓作氣了!

我衝進樓道,衝上三樓,一手摁門鈴,一手把鑰匙插進鎖孔,打開防盜門,進屋,甩手帶上門,連鞋都不脫了,直接衝進去。

可是,李玲玲呢?李玲玲到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