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愛都是傷感的,小艾偏過頭,望著窗外,有鳥兒排著隊從屋頂上飛過去。她抱住張一鳴,把他的頭壓在她的胸前,張一鳴像個孩子一樣吮吸著她的乳房。男人在女人的懷裏,其實都是孩子,一個大孩子。天色暗了下來,連身體都消失在黑暗中。
一連半個月,小艾拒絕見張一鳴。她說,時候還不到。半個月後,是星期六,陽光大好。小艾新洗的床單和被子溫暖細膩,散發出陽光清新的味道。小艾和一個男人躺在床上,他們的身體是赤裸的。張一鳴還沒有來。這是一個俗套的安排,在電影和電視劇裏經常見到。小艾想,最簡單的、最俗套的,可能也是最有殺傷力的,人和人之間也就那麼回事。小艾不想這樣,小艾不明白,為什麼最嚴重的傷害總是來自身體?比如,她不明白為什麼張一鳴擁有了她的身體後,就要和她在一起?比如說,她不明白,為什麼男人不願意接受身體出軌的女人?所謂愛情,在身體麵前,簡直脆弱得不堪一擊。她能想象到張一鳴開門進來時的表情,那是一張憤怒的臉,被羞辱的臉。小艾想,他會不會殺了她?聽到腳步聲時,小艾對身邊的男人說,你抱住我。能聽得到門鎖轉動的聲音,接著門就開了。小艾看了一眼,沒錯,是張一鳴。她把臉轉了過去。接著,她聽到門發出巨大的“哐當”一聲。小艾用力想推開身上的男人,男人抱著小艾說,我不收你的錢,我給你。小艾從枕頭下麵摸出八百塊錢砸到男人臉上,憤怒地說,滾,你給我滾!
從房間出來,小艾走到第十三棵芒果樹下,輕輕地刻下一條橫線。她的身子縮成一團,靠著樹幹哭了起來。她哭得那麼壓抑,身體劇烈地抖動,幾乎聽不到聲音。
一連幾天,小艾都沒接到張一鳴的電話,這有些出乎小艾的意料,她以為張一鳴會打電話過來,會罵她,但是沒有。這平靜讓小艾覺得暴風雨還在後麵。大概在一個禮拜以後的一天晚上。小艾聽見有人在樓下喊“小艾,小艾”。他的聲音很大,整棟樓的人都聽到了。小艾打開窗,看見一個男人站在下麵,他一遍又一遍地喊“小艾,小艾—”那聲音淒涼,絕望,像在切割金屬,尖銳,刺耳。草原上那些絕望的狼嚎就是這樣的吧。小艾把窗子關上,捂住耳朵,那聲音仍然長一聲、短一聲地傳進小艾的耳朵:“小艾,小艾—”
小艾不得不跑到院子裏,將張一鳴拉進房間。燈光亮起來後,小艾嚇了一跳,她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臉上有那麼多的眼淚。張一鳴明顯地瘦了,頭發淩亂,眼光呆滯。小艾拿了塊毛巾幫張一鳴擦了擦臉說,一鳴,你別這樣。張一鳴沒吭聲。小艾用手給張一鳴理了理頭發說,一鳴,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好女人。張一鳴突然笑了起來,咬牙切齒地對小艾說,我跟她上床了,我要和她結婚了,你滿意了?小艾幫張一鳴擦幹淨手說,一鳴,你喝多了,早點回去睡。張一鳴一把抓住小艾手裏的毛巾,用力砸在地上說,你滿意了,你現在滿意了?你是個瘋子。小艾把毛巾撿起來說,你要結婚了,祝賀你,結婚總是好的。張一鳴一把抱住小艾,把頭靠在小艾的脖子上,小艾感覺眼淚從她的脖子上滑下來,流向她的乳房,小腹,她覺得她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