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張一鳴之前,小艾是空白的。作為一個二十五歲的女人,她幹淨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即使和張一鳴在一起,一開始,她也沒想到要上床。那個想法是一瞬間的,完全沒有來由,她非常想把自己身體打開,想知道在一個男人麵前裸露該如何開始。脫衣服那會,她沒有一點羞澀。伴隨著疼痛,小艾感覺自己被充滿了,她像飛了起來。

張一鳴的表現是出乎她意料的。小艾以為和別的男人一樣,他會把這樣的事情當一次值得炫耀的豔遇,至於責任,去他媽的,大概和精子一樣直接扔進垃圾桶了。所以,當張一鳴反複向她解釋,反複告訴她他會負責時,小艾感覺自己像回到了原始社會。雖然她缺少性經曆,故事卻是聽得不少的,這種事情,還有誰會當真呢。小艾本能地想抗拒張一鳴,她不想自己成為一個拙劣故事的女主角。那太沒意思了。當張一鳴再次趴在她身上,小艾腦子裏是空的,她能想到的是兩棵芒果樹,以及樹上一刀一刀的刻痕。

小艾把“結婚證”剪碎了,一刀一刀,非常細,那紅色的封麵像一根根的血絲,最後凝結成一團。小艾想,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吧,現在她是新的了,是一個真正的女人,沒有承受過、接納過男人的,永遠隻能是女孩,哪怕她已經一百歲了。小艾以前在一本書上看到過一句話,大意是說一個女人,如果沒有和男人赤裸相對,那麼他們永遠是有距離的。現在,她和張一鳴已經沒有距離。她可以說,這個男人是她的了。

一連很多天,小艾精神有些恍惚,這樣的結果不是她想要的。她其實並不了解這個男人,她對他的占有沒有任何理由。喜歡和愛情還是不同的,小艾不打算將喜歡培育成愛情,沒有必要。她對自己都沒有把握,就像兩年以前,她為了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承諾來到這個城市,結果依然是空的。這個城市是讓小艾喜歡的,它的緩慢節奏消解了生活的壓力,但她的愛情不在這裏。張一鳴應該有他的生活,和她無關。他不應該是替代品,她也不能那麼做。

小艾找到了女孩的電話。打電話時,小艾的心情很平靜,就像一個保險公司的推銷員。電話通了,小艾對女孩說,你喜歡張一鳴吧?女孩警覺地問,你是誰?小艾笑了笑,我是誰不重要的,我想問你,你喜歡他嗎?女孩對著電話大聲說,關你什麼事?神經病,我又不認識你!小艾按斷了電話,她還是太年輕了,年輕得有些霸道。她並不討厭這樣的女孩子,她們其實還不懂事。過了一會,小艾又撥通電話說,你要是喜歡他的話,我可以把他還給你。聽小艾說完,女孩一下叫了出來,你就是那個狐狸精?你不要臉!小艾沒有生氣,語氣平靜,也許還算得上溫柔地說,你喜歡他嗎?女孩的聲音低了下來,吐出兩個字“喜歡”。小艾說,那就好。說完,把電話掛了,小艾緊緊地握住手機,像是抓住一個寶貝,半天都沒有鬆開。這次通話,像是一次較量,小艾一直占主動的位置,但她沒有一點獲勝的感覺。

張一鳴對小艾可以說是非常好。在小艾的房間裏,他儼然有些主人的姿態了。小艾看著張一鳴幫她收拾東西,給她買零食。僅僅因為小艾一句話,他就給小艾買了一個很大的維尼熊,那熊那麼大,幾乎占據了床上一半的位置。張一鳴對小艾說,你抱著它,就當是抱著我吧。小艾笑了笑,她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高大,挺拔,眉宇間有點緊,總是一副有心事的樣子。他可真是個認真的男人。小艾看著他臉上的每一根線條,那線條都是小艾喜歡的。她總是容易把張一鳴和以前的那個男人混雜起來,這感覺讓小艾覺得恐懼。她坐在床上,摸著張一鳴的臉說,一鳴,你讓我緊張。張一鳴拍了拍小艾的背說,小艾,你想得太多了,其實沒什麼的,一切都會好。一切都會好,說說總是簡單的。小艾親了親張一鳴的嘴唇說,一鳴,我知道你會離開我。張一鳴有些生氣地說,你說什麼呢?小艾說,你不知道的,你還是太年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