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多了一麵,王蜚意外地微笑了一下。這麵新鍾的外殼顏色變了黑色,鍾麵中央是片蕩來蕩去的樹葉。下麵沒有字。空白。為什麼沒有寫字呢?王蜚心生疑惑。
他的手有些發抖,試探了好幾次才打開床頭櫃抽屜的暗鎖,在裏麵看到夾在一個灰皮空日記本裏的一張合影,男的穿件米色夾克很陽光地抱著女孩的肩,女的二十歲出頭的樣子,雙手插在牛仔褲兜裏,微昂著頭,風把她頭發吹得飄起來,很幸福地笑著。可惜的是相片發了潮,邊緣掉了不少色彩,大概能猜到背景是水邊的一片小樹林。這女孩有點像誰?在哪裏見過?王蜚在腦海裏刮了一遍,始終沒想起來。
這兩天,王蜚和彭越像上了發條的四條腿在大街小巷裏轉悠,卻很難相中特別中意的門麵,主要還是錢的問題。
有錢,一切都好說。彭越跟他商量到最後是決定再進一次貨就“洗手”。“玩票大的,就當我們的‘原始積累’。”彭越說。王蜚沒反對。
他們一起去踩點,路過建湘路的那些紅紅綠綠的按摩店時,彭越捅了捅他的腰,說:“忘記跟你說件事了,那晚在按摩店,小亞多訛了你一百元。”他隱隱約約地想起那個喜歡垂著頭的長發女孩。彭越說:“錢她還了,你小子是不是喜歡她,沒幹就給錢。要是那些女的成天碰到像你這樣的還不都發財。”
他嘿嘿地笑:“那晚喝多了,摸方向不清了。你們拋下我,還說。”
彭越說,小亞是那店裏他唯一沒動過的。
王蜚鼻子裏輕哼一聲,不說什麼。
“你不信拉倒。她太害羞,不像按摩店的小姐。一個女人要是陰冷,上了有什麼意思。”
“看不出你也有心慈手軟的時候。”
“不過以後要能找到像小亞這樣的女孩做老婆,也值得。她跟她男朋友出來,借錢送男友去了新加坡,後來又說到了泰國,還聽說到了哪裏。快兩年了,連音訊也沒有。以為外麵的錢到處有撿的,鬼知道死沒死在國外。”
王蜚突然一陣難過。他想起在一座更繁華之城的夜晚死在亂刀之下的前女友,母親說她為了錢也做過按摩妹,他還想到第一次自己完全處於被動的性經曆,還有被騙走的相機。他懊惱不已。他被欺騙的情感再也找不到美好的開端了。
差不多隔了一個月,王蜚去建湘路的按摩店找小亞,他不知道她能不能認出他。彭越說你去找找小亞,看她願意來餐館幹不?那種店子不是她久待的地方。王蜚問為什麼要他去,彭越說你哪來這麼多臭屁問題。當時彭越正在往餐館白刷刷的牆上釘一幅畫,一個抱隻流水的壇罐的半裸女人,王蜚看到那清澈的眼神,心咯噔咯噔地蹦了幾下。
王蜚推開玻璃門,一眼就看到沙發上坐著四個百無聊賴的小妹,粉色光打在她們沒有表情的臉上,冰淩淩的。那個胖胸脯的女人迎上來,她大概已經不記得她曾訛過他了。
王蜚問她:“小亞呢?”
胖胸脯女人看著王蜚,挽起他的手,指著沙發上的小妹說,這裏每個都比小亞強。
王蜚再問她:“小亞呢?”
胖胸脯女人猶豫一下,說已經走了。
王蜚說:“多久了?”
胖胸脯女人想了想,說上上星期吧。她看到他有些失望的神情,又貼上身體很做作地讓他在沙發上挑一個上樓。王蜚甩開她一身軟綿綿的肉,走出了那粉膩膩的令人窒息的空氣。
沒見到小亞有些失望,王蜚走了幾步又踅回去。他擔心胖胸脯女人存心騙他,她可能認出他怕他找小亞的碴,或者是小亞去別的按摩店幹活去了。這條街上有多少家按摩店,難道還容不下一個年輕的小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