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女友一個人來了,王蜚非常高興,陪她下館子吃飯,到烈士陵園去劃船,還自作主張地把店裏的相機拿出來給女友拍照。晚上沒少喝酒,回到小旅館稀裏糊塗地睡到了一起,她很主動也很嫻熟,動作還很粗野,他的心情複雜,來不及體味第一次的快樂,遺留著對身體噴湧後的驚恐。
第二天女友臨走前,說最近有事要錢急用。王蜚二話沒說,轉身回照相館找老板先支點錢。等他跑回來,她人已走了,順手帶走了照相機。表親的朋友大發雷霆,他在照相館待不下去了,表親和父母東拚西湊三千多塊才抵了相機的賬。他發誓要找到女友狠狠地揍她一頓,可哪裏還有她的消息。上個月母親打電話來說那女人在南方染上毒癮,晚上夥同人外出搶劫時被人砍死在一條小巷裏。母親憤憤不平地罵她是妖精,妖精死了好。他心裏說不清是什麼滋味,耳朵裏像鑽進一群糾打在一起的蜜蜂。
彭越嘻嘻哈哈地來找王蜚,說終於甩掉了那個黏糊糊的外地小妹。
王蜚頗感意外,在他眼裏那小妹不是吃素的,難纏得要命。
“你知道我,我說到醫院檢查出下麵有了病,很難根治,找她借錢去省城治療。我說我是愛她才決定告訴她的。”
彭越哈哈大笑:“可她灰溜溜地就跑了。”
“她真信?”
“我給她看了。”
“你真壞了?”
“我當然是騙她的,連你也信。”彭越又撲哧撲哧地笑。
“就這麼簡單。男人要吊死在她這樣的一棵樹上,太虧了。”彭越接著說,“這種小妹,自作聰明,隻想搞老子的錢,真是豬腦子,沒一點情趣。”為慶祝這事,彭越執意要請他去按摩,說自己忍了太久,白忍了。
王蜚擺了擺手:“要慶祝你自個去吧,我不趟這渾水。”
彭越不依不饒地說:“幹不幹隨便,安全方麵別操心。”見王蜚堅決地搖頭,他狡黠地笑,總會讓你乖乖地進去幹一次。
半個月後,王蜚的確去過一次按摩店。事情是這樣的。國慶長假彭越多年未見的兩個同學探親後回北京,次日的火車要在這裏歇一晚。彭越把王蜚叫過來陪同學喝酒。這兩同學雖說是研究生,但看上去很通透這個社會,哪像什麼知識分子,真正的“煙酒生”,還是兩杆鐵煙槍兩個酒壇子。他們一頓飯從傍晚吃到十二點,酒足飯飽後,彭越說去找個地方“消化消化”。王蜚準備打道回府,可他也喝了不少,和那搞哲學的研究生談得投機。聊起來他還有個同學也在那所大學讀研,矮一級。他興奮極了,他去過他那個現在也是研究生的同學家,在離縣城三十多公裏的一個叫剪莊的地方。
在去按摩店的途中,王蜚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記得起那次少年時的外出經曆。他坐著中巴車在碎石塊冒出地麵的所謂鄉間公路上顛簸了一個多小時,他小心地聽著售票員叫著一個個地名,他怕錯過那兩片薄嘴唇裏啪嗒啪嗒地發出的“剪莊”這個聲音。到剪莊下車後他又照同學講的沿著一條小路走了很遠,也不知有多遠。路兩邊是棉花田,大片大片,綻開的白棉花點綴著深褐色的大地。看不見人,他心裏怦怦地打鼓,不知找對地方沒有,又怕從棉田裏突然冒出個打劫者,雖然他身上沒有幾塊錢。那些岔口、小路在眼裏是越來越遠,看不到頭,他昏昏沉沉的像要一頭栽倒在地上。直到天摸黑,他終於看到同學站在一個岔路口焦急地等他。後來,他才知道他走過好幾個岔路口,陰差陽錯地跟同學擦肩而過卻又走回到同學守候的岔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