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國王宮,淳雪殿。
殿外的朝霧還未散去,殿內熙熙攘攘的人站在裏麵,卻與外麵的清晨一般安靜。
大戰剛過不久,周帝一向都是宣揚節儉的,所以在淳雪殿內也極少有這般隆重的集會,隻是今天,與眾不同,楚國有使節前來拜訪。
站在最前列的虞先永冷冷地斜眼看了看從大殿後方走過來的楚國使節。
玄色的鎧甲,高大威猛的身形,每一步都充滿著撼動天地的力量,他沒有帶劍,畢竟是來到異國的大殿上,但是他臉上的那一道凶戾的刀疤已經將他的整體形象塑造成了萬人驚怕的惡鬼,他每走一步,在場的所有人都瑟縮了一下身子,不敢拿正眼去瞧他。
虞先永知道那人是誰,楚國最厲害的名將,熊醒。整個中原戰場上,他的傳說流傳最久,也最可怕,與他相比,如今的那些嶽子堯之類的人物,也隻敢說說風姿,而不敢再誇耀自己的戰績。
就算是虞先永自幼練武,也上過戰場,但熊醒經過他的身邊時,也頓時覺得自己矮了熊醒三分。
這便是熊氏主家的人物啊!虞先永心中暗暗驚歎,當年的熊覺、熊錚將軍都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可以說,他與齊國的熊家關係密切,可是卻又因為一個誤會,互相為敵,如今再來這周國,虞先永實在是為熊琰擔憂啊。
“楚國熊醒,拜見周帝。”熊醒一臉凶悍的筋肉,顏色不改,他的眼神微微上揚,看到了坐在高台上的那名帝王,神情和藹地端坐著,將台下眾臣的不安盡收眼底。
“熊醒將軍遠道而來,實在是辛苦了,但是為了我們兩國的未來,這一點苦,相信將軍是能甘之如飴的,寡人自從多年前與將軍,還有楚王一別,對你們甚是想念,今日再見故人,不免唏噓啊。”秦卓聲音朗朗,說不出的動聽。
熊醒聽罷抱拳歎道,“熊醒代替楚王,感謝周帝對吾王的掛念……”
不過是一陣寒暄,便已經占用了大半個上朝的時間,隨後朝堂的集會散去,熊醒與眾使臣皆被安排在都城裏的驛館裏,這裏的擺設大多還維持著齊國的模樣,隻是旌旗都已經改變,熊醒暗暗嘲笑著,這秦卓若是不圖思變,那稱帝還是惘然。
就在他回頭離去的時候,眼神深深的看了一眼站在前排的虞先永,虞先永被他入鬼神般的模樣嚇到,不知道他那一望是何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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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與楚國的議會在下朝之後才是真正的開始,畢竟有許多事情,又怎麼可能當著眾臣的麵,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說出來,更何況是秦卓這樣喜歡擺弄詭道之術的人。
其實他很不喜歡楚國來的這些人,甚至,他就連楚國這個國家也不喜歡,因為直到現在,在他已經稱帝的兩年,隻有楚國,還是一個無堅不摧的國家,他的手掌,仍然沒有將這個國家握住,不同於燕國、魏國、趙國,他都可以從內部逐個擊破,然後趁虛而入,但是楚國實在是太難,他花費了那麼多年的時間,也沒有成功。
其實楚國是一個很簡單的國家,比別的國家要簡單得多,所以想要擊倒它,也就難得多。
楚王是一個綿裏藏針的人物,他人到中年,正是最鼎盛的時期,但是他主張無為,從來都是休養生息,對於外部的事情,他從來都不多加理會,肥胖的身子笑臉嗬嗬,就連一些小臣子他都不敢隨意得罪,聽說王宮裏的一些侍衛都敢隨意地與他言笑,他並不忌諱這些,但是沒有人敢真正地覬覦他的權力,不是因為他本人,而是他身後所有支持他的家族,文有明氏,武有熊氏,這兩個家族代表著楚國最盛大的勢力,他們卻對這位儒弱的君王忠心耿耿,別無二心。
秦卓曾經試著想挑起他們之間的矛盾,畢竟身在君王家,就算是親兄弟,也可以兵戎相見,但是他們沒有,問題不在於那兩個強勢的家族,而是楚王。
這位外表平平的楚王,無論那些家族對他的態度如何強勢,他永遠都能以柔克剛,將事情給平淡化,沒有人能再有這樣的能力,一時之間,那兩個家族也想不到,還能有什麼樣的人物能夠代替這位楚王,坐上這個王位,更何況,除了這兩個家族,楚王一向重用寒門中的人物,那些人不結黨也不營私,代表著所有民眾的思想,兩大家族也很難撼動這第三股勢力。
秦卓花費了很多的時間來觀察楚國,最後他發現也許隻能等到三十年後或者更久,等到正值壯年的楚王離世之後,他才有把握能夠收伏楚國,於是在這之前,他隻得選擇與楚國並列在中原的土地之上,但是,他也可以為以後的事情做足準備,畢竟,一些小小的裂縫,也可以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