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山隻淺淺看了眼沈蘿,便朝著阿芙行了過去,劉賀的屍首還橫在那裏,沈蘿許是從未見過這般可怖的情景。
立時抱著範晴的脖頸嚎啕大哭了起來,她顯然是驚魂未定,雙手顫顫悠悠地抱緊了沈蘿,遠遠聽得沈長山的聲音,有些空靈,“你去讓人把屍首清理幹淨,別嚇著孩子。”
過了好半晌範晴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喚自己,不禁自嘲,不知是從何時開始,他竟連名字都懶得叫了。
有些頹然地起了身,哄著沈蘿出了屋子,她潔淨的鞋底此時已被鮮血染成了紅色,每走一步,便是一個血腳印。
行出幾步後,那腳印才漸漸變淡,直至再看不出痕跡來,可範晴的眸子卻似燃起了火光。
那裏充滿了戾氣,慢慢盡是仇恨,往事的明媚與犀利一同在心上殘忍地劃過,她切齒冷笑,語聲裏有尖細的鋒利。
主屋內,阿芙麵無表情地站在窗戶邊,外麵的日色那樣要好,可她的眸子中卻似被層死灰蒙住,再看不見一絲的光彩。
偶有幾片發黃的樹葉飄進來,落在阿芙的發頂,沈長山便抬手為她輕柔的拭去,仿佛一切還是最初的模樣。
仿佛還是在清芙村,他的手緩緩環繞在阿芙的小腹上,可卻難以掩蓋住滿目的悲愴,那裏,已經再沒有生命了啊。
阿芙不動聲色地緩緩抬起手來,將沈長山的雙臂摁了下去,淡淡轉過身子去,朝著屋外行去,他便沉默地跟在她身後。
沈府的院子很大,阿芙許是從未見過這樣奢華的地方,亭台樓閣,金碧輝煌,在一處養著數百條錦鯉的池子邊停了下來。
那欄杆皆是用漢白玉製成的,阿芙將手放在上麵,冰涼的觸感為這裏的燥熱平添了一分清爽。
她低低垂首,魚兒成群結隊地遊著,陽光灑進池子,魚鱗便發出耀眼的光芒來,阿芙微微蹙眉,沉吟道:“我從不知道,你的家,竟是這樣的貴氣。”
沈長山心頭一酸,心中有明淨如台的溫暖,“阿芙,隻要你喜歡,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
她垂首不語,半晌後才淡淡問道:“我的家已經沒了,再沒有地方是我的家。”
她冷冷說完便朝前行去,沈長山心中猝然一痛,他此刻多麼希望當初沒有遇見阿芙,那樣的話,她就能在南疆尋覓到一個愛她的男子,一起在清芙村生化到老。
而不是弄成現在這般模樣,家破人亡。
二人就那麼一前一後地走著,偶有侍女家仆路過,也隻敢遠遠的行禮,經過這短短的幾個時辰,她殺害劉賀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沈府。
是以每個人看見她都是一副膽戰心驚的樣子。
不遠處的長廊內有幾名家仆正搬了梯子在那忙活著,隱約能夠看見一片青紫色。
她走上前去,才看清楚,沈長山以為她是感興趣,便低低道道:“我讓人專門尋了上好的紫藤移植到此地,沈府的景致不似南疆那般美麗,但赫城花匠種的紫藤倒是不錯。”
阿芙看著這些紫藤,神色便如夜色一般淒暗,再瞧不見那份溫潤的光彩。
她側眸望向沈長山,眼中唯有空不見底的空漠,“長山。”
他凝神看她,阿芙柔聲細語地道:“你可知紫藤是什麼意思麼?”
沈長山緩緩搖一搖頭,聲音清清冷冷的,“我隻覺得這花漂亮,倒不曾想過其中的寓意。”
阿芙的眸子遠遠看去,似乎她看的並不是這些紫藤,而是遙遠的記憶一般,她的話語聲似綿綿細雨落在沈長山的耳際,卻又似尖利的寒冰,紮在了心尖上。
“為情而生,為愛而亡。”她的語聲淡淡,沈長山的心口一窒,就似要喘不上氣來一般。
阿芙見他難受的模樣,眸中沉沉盡是柔迷光華,“小時候聽婆婆說過中原的紫藤,如今一見,也確實擔得起這份寓意。”
沈長山卻不曾想過這麼多,隻蹙了眉道:“我讓人去撤了,這花不好。”
阿芙癡癡地走上前去,幾名家仆看見她立時驚得放下了梯子,齊齊躬了身子道:“夫,夫人。”
阿芙將手輕輕抬起,去觸碰那已經掛好的幾株紫藤,滿腹的愁緒化作良久的默默無聲。
眼眸深處有一抹憂傷略過,她的手如斯淨白,之前的血跡絲毫沒有留下痕跡,那小小的紫色花瓣就那麼靜靜躺在阿芙的手掌心。
她惻然低首,“你不覺得這寓意很像我們兩個麼,種著吧,我倒喜歡。”
沈長山上前來握住她的肩,似乎瘦了,手觸上去已能摸到阿芙肩骨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