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阿梅在新房裏哭泣,抱怨,說“假如我父親在世,我家不是這個人家;我家裏人也會來熱鬧的。原因是,我家現在沒有錢,也沒有陪嫁,他們不來。”事先阿梅教我“不要去請”,說“請了他們也不會來”。
訂婚的時候,我繼嶽父叫我保證三年後才結婚;也是出於家庭經濟方麵的原因。三年之後,總歸能忙出些錢,好風光一點嫁女的;但是我家也沒有去多少彩禮。事情已經這樣了,就順水推舟,按照鄉間習俗,把婚事了就了吧。就比如現在的躶婚。
阿梅在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患癌症過世了。起初,家境還是很好的,她的父親有手藝,會理發、做瓦匠,房子建得老大,很好的。說就是因為房子建在一家被平掉的舊墳墓地上,是多年的無主墳,礙了風水;父親才被嚇得患病的,親父過世以後,孤兒寡母,五個人,全由母親拉扯養大成人,是艱難的。後來招了個繼父,民間叫著招夫養子。我想阿梅繼父也是個善人,或許是來還債的。
後來,我孩子大雷出世了。是在我舅子的醫院裏生產的,當時沒有化多少錢,大概就九十多塊錢。後來送了些紅蛋過去,以表謝意。我們當時沒有錢,也沒有請接生的醫生吃飯;我到現在還在意,隻是給了拖拉機手二十塊錢。當時我們身上所有的家當就隻有四百多塊錢,還是阿梅在臨產踏月前幾天,離崗時,又回到廠裏要回的做地毯的工錢。就是這四百多塊,開銷了我們孩子出生、請客的各項費用。
當時是從家裏請的一個拖拉機,在我從鎮上水泥廠下晚班歸來,到晚上,請過來拉到安東醫院的;阿梅說早上就覺得肚子疼,想等我下班再說,沒有告訴我。我算好預產期,果然很準。半路上拖拉機一路顛簸,還熄火了幾次;公路上也已經黑了,來去川流不息的車燈不時閃過;拖拉機主叫我打的,可是偏偏又不見一個出租車。阿梅疼得大呼小叫,我急得不得了。最後總算平安到了安東鎮上的醫院。
安頓到樓上候產床上,是在晚上九點多。
臨產的時候,哪有好日子過啊。阿梅疼得大呼小叫,死去活來。我去值班室叫來醫生,來一檢查,說“這還早的,還沒怎麼樣”。
我想這要命的日子要疼到什麼時候啊。阿梅抓住我的手,說“怎麼得了啊?”“我這怎麼好啊?”,我看著她疼得直搖頭,頭上直冒汗珠,臉色蒼白,緊咬牙關。
要死要活的日子總算有個頭的。到第二天下午,醫生叫我過去,說怎麼現在聽不到叫聲了。我說我不知道啊,她現在睡會兒,來快二十多個小時了,她一直沒有休息啊。醫生說不要是難產啊,一會去給她打催胎針,再不行就剖腹產,叫我做好心理準備。
啊!我聽了毛骨悚然。我當時身上沒有錢,有得我會給她們紅包的。
我怏怏地離開醫務室,上樓,來到阿梅床邊。看到她如經曆一場戰爭,在槍林彈雨間隙,困倦而幸福地息著,苟且偷安而已。
醫生來叫醒她,打了催胎針。
之後,又是經曆腥風血雨的惡戰。終於在醫生和護士的命令下,我抱著母子二人走向了產房,躺上了產床。
醫生命令我站到床頭,不能看;說一般人不讓進來的。
因為阿梅哥哥和當時的準嫂子都在這個醫院上班。我老老實實地站著,抓住阿梅的手,她的臂腕很使勁的。
我事後說,我抱不住你的,怕滑下來;阿梅說“我知道,所以我雙手牽著你的脖子。”
到了產房,沒有多久。我看不清產床那頭發生的事情。
隻聽到主產醫師,叫“借路”。隨後,有人拿剪刀,我聽到有剪刀碰撞白色磁盤的聲音。
我事後問阿梅,你覺得疼啊?
她說感覺不到,麻木了。
還知道孩子出來啊?
她說不知道,隻是知道孩子出來之後,人很輕鬆的感覺,就想睡覺。
接著,醫生叫“縫線”,大概是借路的傷口。
那個蹲馬步接生的女醫生,在蹲下去的一瞬間,我想她肯定是在把孩子往外拉。一會傳來“是個男孩”的報告。
看到孩子剛出來,在醫生的左手上,兩腿夾在醫生的手指間。像個紫色的茄子。孩子出來不開聲,醫生一把接過去,倒置,使勁啪小孩的腳巴掌。
幾下,孩子喘過氣來,大哭一聲,緩過氣來,來到人世間,以啼哭開啟生命的行程。
醫生還叫護士用細管子從口腔和鼻子分別插進去,抽氣管裏的積液,可能是嗆著的。
一個新的小生命降生,母子平安。這是福氣。
看著經曆過人生惡戰的阿梅平靜地睡去了,我感到很幸福。
孩子在一旁,在我母親身邊,我母親是第二天上午趕來的。
我也聽到母親打鼾的聲音。
孩子降生是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初夏之夜,我記得那時電閃雷鳴,是陽曆四月九號晚上八點十六分,1994年。
五天之後,母子平安出院。我到鎮上的車站口,找了輛電動三輪車一直送到家門口。
家人吩咐要打傘,擋住陽光,說產後的婦女不能受驚動,是“紅人”。我想大概是產後女身不淨,怕驚動、折煞老天;或者為祈求母子平安,瞞天過海吧。
如下第五卷是我臨時著手收錄的三祖的《信心銘》解讀,讓我們樹立信心,力求出世解脫生起信心。
《信心銘》是要我們信“心”,信自心是佛,是心作佛,念念銘記。即信心佛眾生三無差別。所以“信心不二,不二信心”為禪家之宗要,禪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離言絕相的殊勝,於此可謂直截了當,酣暢淋漓。
由於操作的限製,如下關於第四卷之後“成家立業”的第二節記述,隻能在第六卷繼續記述。特此說明。謝謝讀者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