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整理好了嗎?”小表叔在身後叫我。
那半碗黃酒大概是壓死駱駝最後的稻草,本來微醺的醉意變得濃烈,我的腦袋沉重,順著聲音回頭露出模糊的微笑,“嗯?快好了。”
他已經換上墨綠條紋的棉布睡衣,居然光腳就站在木地板上。
“拖鞋呢?”我支起身體向他走去。
“在房間裏。”
“會涼的。”我想把自己的拖鞋給他,便脫了鞋在他跟前蹲下,拿著一隻棉拖鞋,稀裏糊塗的笑著說,“來,辛迪瑞拉公子。”
“……你是笨蛋嗎……”他似乎不願犧牲自己的智商陪我玩無聊的遊戲,接過拖鞋隨手擺在旁邊。
我也不站起來,傻笑著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對視。
“去睡覺吧,明天再來洗碗。”他對我伸出手。
“嗯。”我搭住他的手站起。
腦袋越發遲鈍,我隨便換了睡衣就往床上躺去。
“喵!”白銀掃在枕頭上的尾巴差點被我壓到,它跳起來往床內側躲。
“讓你下次還霸占枕頭。”我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事,借機教訓白銀。
扯開被子,我借著酒意耍賴,“抱枕抱枕。”
小表叔對於醉鬼沒有辦法,乖乖在我旁邊躺下。
“困……”我嘟囔著最後的詞語,摸了摸小表叔的腦袋,找個合適的姿勢,磕上眼皮。
亂七八糟的事情,一點都不想去管,反正他此刻還在我懷裏。
“小表叔,晚安。”
“……晚安。”他靠著我的肩膀輕聲回答。
我睡著很不輕鬆,腦袋裏紛紛雜雜,許多瑣碎畫麵在我半夢半醒間飛速掠過。
“陳安?”恍惚中聽到有人叫我。
“陳安……”那個聲音呢喃著我的名字,忽遠忽近,卻不像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勉力回應,卻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發出聲音,或者僅僅是在做夢。雖然很想安撫這個呼喚我的人,卻覺得聲帶仿佛壓著石塊,無法順利開口。
迷迷茫茫間不知過去多久,周遭安靜下來,我臉頰上忽而輕微發癢,輕輕的,像白銀在舔我。
“白銀……”我試圖睜眼,那兩片薄薄的眼皮卻仿佛有千鈞重,隻能勉強撐起狹小的視野。“白銀?”
不甚清晰的視野裏浮現的卻不是白銀的身影,那是小表叔,他與我貼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烏黑濕潤的雙眼一瞬不瞬地望著我。
這一定是在做夢吧。我卻不自主地笑起來,摸了摸眼前模糊虛幻的臉孔。夢裏的小表叔同樣乖巧,一點也沒有躲開,甚至湊近了幾分。
“別離開我……”我對自己腦海中的他說出真實的想法。
“我不離開。”夢境總是人心最期盼的願望的具現,他給予我最想要的答案。
我笑著摸摸他的腦袋。
他眨了眨眼,緩慢向我靠近,直至我們的唇瓣相貼。
這果然……是夢吧?被酒精所牽引出的,我最期望的夢境。
我閉上眼,按照本能回吻。
隻是夢而已。
“唔……”當意識從睡眠中回籠時,宿醉的頭痛也立刻開始叫囂。我勉強撐起眼皮看了看天花板,又因為過度沉重而再度磕到了一起。
不行不行,今天還有事情。在心裏用力給自己打氣,我閉著眼從床上坐起來,腦袋還是一片混沌。
“頭痛是嗎?”微涼的雙手覆上我的太陽穴,力道適中地輕揉著。我順著聲音抬起頭,在費勁張開雙眼所呈現出的狹小又霧蒙蒙的視野裏,看到熟悉的麵孔。
小表叔打量我片刻,端過床頭櫃上的水杯,“先喝水,會清醒點的。”
“啊,哦。”我遲緩地接過杯子,灌下一大口水。溫水好像把掉進泥沼的意識打撈了出來,我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幾點了?”
“十點了,表嫂七點多出門的,說在山上等我們,你還行嗎?難受的話不如先跟表嫂說聲?”小表叔等我喝完水便接過水杯,一邊啪啦啪啦說了一大堆。
平時很少見他這麼說話,我一下反應不過來,隻呆望著他,他輕輕地別過頭去。白銀大概是跟小表叔同時起床的,從客廳跑了進來,蹲在床邊,小表叔俯身逗它。
好像……想起什麼?我皺起眉,在思考出結果前便不自覺地出聲,“陳澤?”
“嗯?”他輕飄飄地應聲,沒有把視線轉向我。
“……”我無法接續,不自然地沉默下來。
“你先起床吧,我打電話給表嫂。”他等待一會,率先開口,抱起白銀走出房間。
我對著他離去地背影,慢慢地想起了那個過度真實的夢境。
……應該的確是做夢吧?隻是未免真實得讓人難以忘懷。我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嘴,一定是的,如果我真的做了那樣的事情,他怎麼可能還會在這裏?
我安慰自己,起床換好衣服,通過客廳去洗手間洗漱,他已經打完電話,抱著白銀看電視。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怎麼了?”他感覺到停駐在自己身上過久的視線,回過頭發出疑問。
“哦,沒什麼。”我搖頭,尷尬地笑笑。
居然做了那種夢……我把腦袋埋進裝滿涼水的臉盆裏,冬天冰冷的自來水刺激著神經。
簡直不知道該拿什麼臉去麵對他。他對我是無條件的信任,而我卻滿腦子……不論從哪個角度看來,我都會被認為是個惡心的家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