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這話一出口,且不說梅嬸這邊感恩戴德的道謝,便是圍觀的眾人也一應的誇讚,卻聽到一個溫潤清朗的聲音道:“不通,不通,真是大大的不通。”

卻不知是誰這般沒眼力見兒的,在這種時候喊出這般話,眾人循著聲音望過去,卻見到江先生身後院牆裏的桃樹上坐著個穿青衣的青年,扒著伸出來的桃枝探頭往外看。

江先生也起身,繞過卦攤,轉過頭去看那青年,問道:“哪裏不通。”

那青年笑道:“哪裏不通?自是狗屁不通了。”

這江先生的臉色立時黑了下來,嗬道:“哪裏來的黃口小兒,如此這般的出言不遜。”

那青年將手撐在牆上,一躍,便跳了下來。眾人倒覺眼前一亮,這青年身形高挑,長相俊美。

有相識的便對旁邊人說道,這是縣衙裏卜師爺的侄子,名喚做謝無虞。

說起這卜師爺,那方才是真正的神算,這梅水鎮上都知道他算出的卦象必是說一不二,當真是真正的鐵口直斷,隻是這卜師爺卻從不隨便給人打卦,莫說是鎮上的鄉紳等人帶了厚禮上門,便是知縣大人親自相求,也未必能讓卜師爺給算上一卦。

隻是這謝無虞……不說別的,便是看著也太年輕了些。

眾人七嘴八舌的讓謝無虞去跟那江先生做個揖道個歉,莫要惹得江先生生氣,沒得害了梅嬸家的兒子。

謝無虞卻不理會眾人,徑直走到卦攤之前,撚起一根江先生卜卦用的蓍草,道:“這蓍草上還有曲阜孔家的印鑒,莫不是曲阜孔墓上長的?”

孔子在晚年曾整理《易經》,撰寫《十翼》,也因此其墓地上的蓍草被認為是卜卦的良品,有一說道是孔墓上的蓍草莖杆有八棱,象征八卦,因此上用來卜卦倒是極其靈驗。

不料想這青年竟識得這蓍草的好壞,江先生不免皺眉道:“這是曲阜孔家後人送與我的,你莫要損壞了,還不快放下。”

謝無虞搖頭道:“這物是好物,隻是這人……”

這話雖未說完,但這江先生本就存了心病,不由嗬道:“莫要胡說,還不到一旁去,我且將這卦卜完。”

謝無虞隻不理他,取了桌上的卦爻,掐指算道:“今日是辰年三月十五日,子醜寅卯辰,辰為五,相加得二十三,除六餘五,據梅花易數算得九二爻動。動爻是行人去向,下卦為坎,是用卦,主行人方向,為北方,九二爻動,化為坤,乃是西南,可斷為其人先去北方後去西南了,坎又為水,為黑……”

掐指算完,謝無虞轉身問梅嬸道:“鎮子的西南方向可有名字裏帶黑或水的去處?”

梅嬸還自惘然,眾人中以先有人替她回答道:“哎喲,西南的梅山上可不是有處黑水潭。”

謝無虞點頭道:“那便是了,帶人去那邊給你家小兒喊魂吧,必不出周圍半裏地。”

眾人俱都是半信半疑,梅嬸自顧望向站於一旁的江先生,語氣怯怯道:“江先生?”

卻隻看到那江先生臉色一會紅,一會白的兀自變化,良久歎口氣道:“去吧,事關你兒子的身子,也莫要耽誤了。”

眾人沒得一哄而散,幫著梅嬸去山上給自家兒子喊魂了,這江先生也麵帶羞容的收拾行當家什,準備早早的扯了卦攤回家,今日這事若不是自己起了貪心,倒還不至讓人給砸了場子。

謝無虞看他這般,也自歎口氣從前街繞過去,準備從前門回家,順便逛逛這鎮上的街市。

這邊剛從東街上往北拐過,便聽得後麵有人喊道:“前麵穿青衣的公子請留步。”

喊人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書童,蹬蹬蹬的跑過來扯住謝無虞的衣服,說道:“我家公子有事找你。”那書童一身淺綠色的短衣打扮,拉人的時候露出裏麵一截顏色較深的綠色袖子。

他口裏的公子在幾步遠之外,正慢慢的往這邊走著,一身雪白長衫,隱有銀線繡成的花形在日光下發出細碎的光芒。離得近了看此人麵向,眉骨微凸,眉毛細軟平直、疏密有中,鼻梁高挺,且無橫紋,眉目間隱有貴氣,倒是十足十的好麵相。

那位公子拱手為禮,說道:“在下方才看公子神機妙算,此番特來請公子卜上一卦。”

謝無虞搖頭道:“神機妙算說不上,會的不過是些打卦測字的小玩意兒,隻是不知你要測字還是打卦,若是測字一字一兩,若是打卦,一卦三兩。”

這白衣公子還未說話,那小書童先自搖頭,喊道:“這麼貴,旁人測字不過是三文,你這邊足足漲了幾百倍。”

那白衣公子用手中的折扇點一下那小書童,笑道:“這位公子神機妙算自是比不得旁人,不若我們來測一字先試試。”

“試試?你要測何事?不過先說好了,便是試探,我也是一字一兩。”

白衣公子點頭,取了樹枝在一旁的地上寫了“一”字,道:“不如你就來算一下我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