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通過這個事例,向李時珍講起了祖國醫學中辨證施治的道理。所謂“辨證”,就是綜合病人所出現的各種症狀,以及一切與疾病有關的因素加以分析,來探求病變的性質和機轉,從而了解疾病的本質,作為施治的準則。東漢醫學家張仲景,在《內經》等古典醫籍的理論基礎上,運用辨證施治的醫療規律,進一步豐富和發展了治療外感病及其他雜病的醫學理論和方法。張仲景在多年的臨床診斷中,總是先檢查病人的身體,觀察病人的氣色,聽聽病人的聲音,然後問問病人的症狀,再檢查一下病人的脈搏,最後就綜合檢查的結果分析病情(即望、聞、問、切),從而得出一個陰、陽、表、裏、寒、熱、虛、實的“辨證施治”方法。

李月池又對李時珍說:“醫藥學裏的學問多得很,要成為一個受人歡迎的醫生,除了從前人書本中獲得知識,更要重視臨床實踐和民間的經驗。”

從這時起,李時珍在父親的指導下,閱讀了大量的醫書,如《素問》、《靈樞》、《傷寒論》、《金匱要略》、《脈經》、《諸病源候論》、《千金要方》等等。

為了幫助李時珍更好地學習醫學著作,父親又親自把他送到顧家拜師。這人姓顧,名問,字曰岩。他18歲便在全國統考中成為進士,在福建省當了多年大官,學問淵博,是全國為數不多的理學名家。顧問是蘄州人,歸隱後,回到家鄉,在“陽明”、“崇正”兩個書院中講學。顧問名氣很大,全國各地的人都跑到蘄州來拜他為師,已有學生數百人。

李時珍拜師後,與顧問情趣相投,詩詞唱和。顧問曾經說了一句詩:“遠山隔林靜”,叫李時珍對,他即對曰:“明霞對客飛”(《百茅堂全集家傳》師徒二人,誌同道合,並好言相證,即宋代理學的四個主要流派。李時珍生活的明代中期,程、朱理學已被張揚開來,成為認識論上一大突破。程頤提出“格物致知”,“格物”就是窮究事物的道理;“致知”,就是將認識轉化為理性知識。朱熹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提出了縝密漸進的係統認識方法論。這種詳析事物、窮究道理的思想,使李時珍受到極大熏陶,對他編著《本草綱目》有很大影響。

顧問家有一個藏書樓,裏麵擺滿了古色古香、用漆漆得黑裏透紅的書櫥,裏麵裝滿了經、史、百家的書籍成千上萬卷。顧問對李時珍說:“這個書庫,是我家最有意義、最有價值的財產。我教學生,第一個要求就是每個人必須博覽群書、搜羅百氏,這樣才能在前人積累的知識根基上,有所創造,成就一番事業。”

李時珍牢牢地記住了老師的話。在顧家的藏書樓裏,他精讀了醫藥學的經典著作,有葛洪的《抱樸子》、王安石的《字說》、陸羽的《茶經》、賈思勰的《齊民要術》、陶弘景的《名醫考源》、孟說的《食療本草》等等,同時還旁及其他各類叢書。一般來說,子、史、經、傳、聲韻、農圃、醫卜、星相,樂府諸家,無不廣泛瀏覽。經過幾年的學習,學問大有長進。

李時珍在顧家時常遇到一個青年人,這個人風流倜儻,談吐不凡。經過幾番接觸,他們非常投機,很快成為莫逆之交。這個青年姓郝,名守道。郝家也是蘄州四大名門望族之一。守道的哥哥守正,當過懷慶府的知府,在地方上很有勢力。守道酷愛醫學,精於內功,又愛遊覽名山大川,閱曆豐富。他和李時珍一樣,對各種事物都肯下功夫研究,反對墨守成規,主張經世致用,大膽創新,他有許多獨到的見解,對時珍幫助很大。

李時珍平時除了跟父親學習醫術,聽顧問老先生講學之外,常和郝守道一起探討各種問題。

一天,秋高氣爽,李時珍和郝守道一起來到長江邊的鳳凰山上。在據說是李白、杜甫曾經到過的白甫崗上的一棵古柏下,兩人促膝談心,麵前還擺著一本葛洪的著作《抱樸子內篇》。

葛洪是晉代著名的醫學家、煉丹家。葛洪的《抱樸子內篇》加卷,其中“金丹”、“仙藥”、“黃白”三卷,記載了戰國以來煉丹術,煉丹術是古人為求“長生”而煉製丹藥的方術。對於葛洪的著作,曆來爭議很大,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李時珍對《抱樸子》中的理論和用藥很反感。他對郝守道說:“葛洪說,人生命的長短,是預先由天上的星宿決定的。如果個人的命是屬生星的,這個人必然信仰仙道,得以長生;如果一個人的命是屬死星的,這個人就不會信仰仙道,就要短命。既然一個人的長生與否是命中決定的,長生者何必勤修若煉?隻坐待成仙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