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西海固的兄弟姐妹(1 / 2)

從銀川坐五點左右的車,車走得很慢。一群朋友們說好了在西吉一個停車的三岔路口等著接我。朋友們有種田的,有跑小買賣的,有清真寺裏學習阿文的滿拉。

天氣有些寒冷,我身上裹著件十多年前一青海騎兵朋友送給我的黃大衣,大衣的羊毛完好如初地溫暖著我的身子。

到達西吉縣城時,夜裏九點多了。我身上帶著個小靈通,這東西隻要一出遠門就啞了。有人曾笑話我說,人家連幼兒園的孩子,拾狗糞的腰裏都別著一部手機,你卻還拿著一個小靈通。我舍不得扔,我知道我是一個重情義的人。我不願意拋棄,是因為這裏麵有感情的成分。

我正想著,聯係不上那些朋友我該去哪裏呢?當天天陰著,刮著風。當我剛從車上下來,凜冽的寒風就吹打著我的臉麵。黑暗中,有一大群人把我緊緊包圍了,朋友們已經在這裏等了很久了。冬天的寒冷,使得他們像寒風中的鳥抱緊翅翼一樣抱緊胳膊。我在朦朧的夜色中感受著他們的親熱,一股熱浪在我的心裏翻騰著。

在穆薩哥家,他們把一麵炕鋪得好好的,並且用火追得特別熱。他們知道我喜歡熱炕。我上炕坐定後,大家有的圍坐在炕沿邊,有的坐在地下的凳子上。炕上,在我麵前已經擺上了炕桌,油香、饊子上來了,羊肉粉湯上來了。今天是古爾邦節,我是在銀川禮完拜匆匆趕回來的。

吃完飯,大家有的和我要談文學,有的要求我把這寫一下,把那寫一下,再不該寫什麼等等。我悉心地聽著他們的聲音。我靠在枕頭上,有一刻,我覺得我有些瞌睡了,眼皮打架,在那裏犯困,但是他們的熱情卻不減,依然在激情澎湃地講述著、議論著。我覺得那炕的溫度和他們的講述就像一曲催眠曲,讓我感到安然、輕鬆、踏實和滿足。我不再感到疲憊。後來我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發現身上蓋著被子,身邊已沒有一個人。炕的溫度卻是那麼宜人,令我陶醉在這溫暖裏。這下,我扯展身子睡下了,心裏想著這些年所認識和接觸的朋友。大都是一些很重情義的弟兄。前幾天,我還和從新疆回到銀川的爾薩哥在一起聚會,他那美麗贏人的黑葡萄一般來自異域的大眼睛的妻子——我們的嫂子,從幾千公裏的新疆給我們帶來了甜得發暈的葡萄供我們一直吃夠。那樣的禮物在我們聚會的時候端上桌子,使我們在銀川的這個寒冷的季節感到無比的興奮和自豪!爾薩哥的老家在同心縣,羊絨生意從原來的小買賣已經進駐全國各地,並且打入國外的市場。那次聚會,還有爾薩哥的朋友哈薩克斯坦的富翁阿布都大哥,以及新疆的回族歌唱家蘇爾東先生,大家談經濟,說文化。那樣的沙龍和徹心徹肺的交流痛快著說不成,隆重著難以言表。

我還想起我西吉的好兄弟赫凱,前年我來西吉,他在供電餐廳擺了一桌招待我,氣氛很熱烈。但是這次回來卻不能見上他,我感到非常難過和遺憾。赫凱兄弟是個講義氣的人,他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但是他脾氣不好,太倔強了,啥事情都不能讓他屈服和低頭,所以就一老吃虧一老吃虧,一吃虧還就是那大虧。我曾經狠狠地批評他,為啥就不能圓滑變通一下呢?為啥就認死理撞那南牆根呢?大丈夫能伸能屈,可他就是聽不進去,誰要是成群結夥地攆著欺負他,他絕對讓他們占不上便宜,所以就闖禍,把人能擔驚死。其實,我赫凱兄弟他是個好人,是個同情窮人、受苦人和弱者的人。他對那些要飯的人出手非常大方,每次都要給足錢讓去美美吃一頓。我以前比他還強,但是我現在學規矩了,遇上個事情先想著自己吃虧,去盡力成全別人,讓別人占個上風頭,讓別人趾高氣揚吧。唉,一想到赫凱兄弟,一想到不能在這裏聽他講過五關斬六將,真讓人感到掃興和鬱悶。

還有我的小學同學馬繼伯,他是西吉的政協委員,自治區的青聯委員,而且主持著一方的宗教事務。每次我到他家裏去,都要帶上一大幫五湖四海的文人墨客,而且必在他那裏吃飯。他家裏的飯做得特別香,凡是在他家吃過飯的人都說香,走後念念不忘,還經常打電話向我念叨,我說你們如果想吃了就來吧,我感覺就像是在邀請別人來自己家裏一樣有理和理直氣壯。繼伯家的飯千人萬人來吃,那麼清爽可口,那麼幹淨,那是真正的綠色食品啊!而且,做飯的人都把自己沐浴得幹幹淨淨,這是對吃飯的客人最高的尊敬了!那一年,自治區的領導在虹橋飯店為我們兩個設宴,那是因為繼伯姐姐工作的事情,要從重慶調回銀川,領導很重視。本來是我們的事情,反而讓領導請我們倆吃飯,飯後他笑著說我的麵子咋那麼大。我也笑著說,這是因為碰上了有水平的領導,賞識我們兩個嘛。後來事情就辦了。但是,說實話我自己的事情上我卻總是不好意思向愛護我的領導張口。有時候,想一想朋友就是這樣啊,人活在世上,就是個情義嘛,就是活著個朋友的勢嘛。這些年,由於文學,我結識了天下許多的弟兄,張王李趙,姓什麼的都有,身上分文沒有的時節,走到任何一個地方都有人接待,都可以自在地轉上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