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向東的車停在了韓江家門口。
韓江從院裏出來,夾著皮包,手裏還提著個小型錄音機。
郭向東問:“錄音機帶沒帯?”
韓江說:“看你這眼睛,沒見我手裏提著嗎?”
郭向東說:“我怕你忘了。”
韓江說:“這是我必備的家什,忘不了。”
上了車,韓江問:“那老東西怎麼樣?”
郭向東說:“又搭了一個橋兒。他已經搭過一次橋兒,反正現在心髒搭橋兒技術很成熟,也很普遍,再搭一次也無所謂。”
韓江問:“他的兩個兒子呢?沒來?”
郭向東說:“大兒子遠在巴西,來不了;二兒子王安來了,派了兩個人專門守護他爸。”
韓江撇了撇嘴:“夠譜兒。”
車開了,韓江又有些失落地說:“其實,材料已經遞上去了。”
郭向東說:“遞上去就遞上去了。但還是王通森主動交待了好,所以我們今天去錄音。否則的話,因為時間太長,追訴人當時又隻有四歲,最高檢因此不予以核實批準,怎麼辦?”
韓江感歎一聲:“我爸良心發現,看來那老東西也良心發現嘍!”
郭向東說:“隻希望他別有半點隱瞞,交待得越真實、越詳細越好。”
車過村委會門口,程玉蘭剛簽收完一封信,見郭向東來了,便把那封信隔車玻璃遞給了郭向東:“從澳大利亞來的,我估計……是那個王瓊。”
郭向東接過信看了看,說:“還估計什麼?不是寫得很清楚?拚音字母,王、瓊。”
程玉蘭說:“那你就帶給立秋吧。我看這事還真麻煩……”
郭向東要拆那信,韓江一把奪過來:“你怎能隨便拆私人信件?說你懂法,你又不懂。”接著,他對著那信封,別有深意地說,“嗯,麻煩不小嗬。”
郭向東笑了笑,繼續開車。
出了村,隔窗向西望,可以看見打井的井架,也能聽見窟咚窟咚井管下砸的聲音,還有一個用竹竿簡單搭起的牌樓,牌樓的兩側居然還懸掛著“爭優質迎奧運”、“保進度建新村”的巨大紅色條幅。郭向東說:“他們都是通森公司從山西分公司調過來的。進度不慢,已經下去十多米了。”
韓江問:“南莊的危舊房怎麼樣?老東西還管不管?”
郭向東說:“人家當然管,但咱們不想用,不能賴上人家。再說危舊房也不多,就那幾戶,村委會幫襯一下就可以。”
韓江又問:“小學校呢?”
“小學校人家也管。”郭向東說,“不過現在我倒考慮趕快給王通森蓋上那幾間房,你想,他出了院怎麼辦?總住在村委會?像什麼話呢?再說他還要把他老伴從澳大利亞接回來。”
停了停,韓江又說:“他交待完了,如果他被判了死刑或是無期徒刑,那房子給誰住?”
郭向東笑了說:“你倒慮論得遠。那就給他老伴住,讓他老伴兒在咱們這兒念經拜佛。”
韓江也笑了說:“可是咱們這兒不興拜耶穌嗬。”
“那就光拜菩薩!”
郭向東說著,突然將車停下了。
韓江問:“幹嘛?”
郭向東指指前麵。
一位少婦肩上挎著個包,懷裏抱著個孩子,站在路邊正朝他們招手,好像把這車當成了出租車。
郭向東把頭探出去:“這位女同誌,有什麼事嗎?”
“請問大哥,去南莊怎麼走?”那少婦問。
郭向東指給她:“簡單,一直往北,再往西一拐就到了。”
“哦,謝謝您。”少婦移動腳步,往北走。
“也就五、六裏地!”郭向東找補道。
韓江是南莊人,感到有些奇怪,便也探出頭,朝北大聲問:“你是出了門子的姑奶奶呀,還是媳婦回娘家呀?怎麼連家都找不著了?”
少婦回頭說:“我沒來過,第一次來。”
“怪不得沒見過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