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真江的衣服,就連席森神父的臉色也浮現一絲灰黑色的氣息,身體微微顫抖著,似乎在壓抑一種強烈的痛苦,裸露在外的肌膚不停在皺褶和平滑之間往返,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幾歲,瞬間又恢複成原來的年紀,偶爾還會產生蒼老和正常兩種狀態同時出現的情況。
唯一正常的隻有我、真江、瑪索和士兵的屍體,以及被繭包裹的安全代理素體。
我開始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推測正逐漸變成現實。不同的臨時數據對衝空間對現實物質擁有某種篩選機製。
腫瘤區和正常的山頂區臨時數據對衝空間的區別在此時體現得淋漓盡致,凡是沒有通過正常區域篩選機製的存在,如今正迅速以異常的速度強製產生灰化反應。就算是席森神父這樣強大的魔紋使者,也會在抵達停屍房的時候化作灰燼,唯一能支持他的或許隻有那對支持魔紋的手套而已。安全代理素體之所以沒有發生變化,正是因為它處在使魔所變換的巨繭中。
“天哪,噢,天哪……”瑪索掩住嘴巴,有些驚恐地盯著席森神父身上所產生的變化,根本說不出能夠形容自己此時心情的詞句來。她猛然打了個寒顫,看向自己的身體,那身保護她,提供她強大力量的保護服也沒有例外,甚至可以說更加劇烈。就像被澆上了腐蝕性的強酸一樣,表麵正一層層冒起黑色的煙霧,並不斷剝離出灰燼一般的碎片。
她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脫掉這身防護服。這件防護服剛落到地麵,灰化反應立刻加劇,在呼吸之間就變成灰燼飄落黑暗的深淵中。瑪索被嚇壞了,根本不敢靠近中間那片殘餘灰燼所在的地域,身體僵硬地擠入我的懷中。
我緊緊攬著瑪索。現在,我終於抓住她了,這是最後的機會,我必須將她帶走。索倫已經完蛋了,艾琳不會放過她。
“真是不幸啊,看來今天上帝怠工了。”席森神父的聲音顫抖著說,他明顯很痛苦,但是嘴角卻仍舊掛著和往常一樣從容的微笑。
我盯著他,老實說,我對他並沒有任何厭惡的感覺,他甚至救過我和富江的性命,引導我進入網絡球。我們之所以對立,也許是理念的不同,但更多的是受製於組織的立場而已。他是黑巢的人,網絡球的背叛者,而我是隸屬網絡球的安全專家,僅此而已。
“你就要死了,席森神父。”雖然這麼說,但我不覺得他會就此死去,這個神父總是謀定而後動,所以總給人摸不透深淺的感覺,就算現在麵臨灰化的困境也仍舊是這樣。
“這是你真實的想法?”席森神父痛苦卻又平和的反問,就像是將修行的痛苦化作甜美佐料的苦修士,別人覺得難以忍受,但對本人來說卻是甘之如飴。緊接著,沒等我回答就自顧說了下去,“你會把我送回湖邊碼頭,對嗎?”
“……是的。”我還能說什麼呢?我當然會那麼做,因為他曾經是我的恩人和引導者,黑巢和網絡球之間,也並非是完全對立的立場。而且,我希望他能夠幫我一個忙。
八景在離開前對我說過,咲夜會背叛網絡球,雖然我當初不以為然,但是如今咲夜選擇了成為巫師,讓我深刻認識到她踏上自己道路的決心,那麼加入黑巢是她最好的選擇。在某種意義上,八景的預言已經應驗。迄今為止,巫師麵罩是這個小鎮的臨時數據對衝空間的特產,然而網絡球已經不具備奪取任何一個臨時數據對衝空間的機會了。無論為了安全還是後繼的發展,咲夜都必須停留在此處。
如果她能加入黑巢,得到席森神父的照顧,離開網絡球也不是什麼不可接受的事情。席森神父曾經是網絡球的人,至今仍舊和梅恩先知有交情,無論關係也好,人情也好,在人員交接事項上應該可以減少許多麻煩。
無論如何,就算席森神父真的在這裏失去全部籌碼,我也不能任由他死在這裏。
“我需要你幫我照顧一個人。”我開門見山地說到。
“哦——”席森神父隻是微笑著,從口袋中掏出聖經。聖經翻開的時候,紙張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全都飛了出來,如同有擁有了生命繞著席森神父飛舞。
“禮尚往來,我如此期待著。”席森神父如此說著,雙手交叉貼在肩膀上。飛舞的紙張將他一層層包裹起來。當他倒在地上的時候,形同被裹屍布緊緊圍起的木乃伊。
書頁製成的裹屍布上,並沒有出現任何灰化反應。
瑪索離開我的懷抱,小心翼翼地繞開地板中心的灰燼,靠近木乃伊仔細觀察,發出嘖嘖的驚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