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篤姆小說極富詩意這個特點可謂有目共睹,有口皆碑。俄國大小說家屠格涅夫在讀完《她來自大洋彼岸》(1865)之後寫信給作者說:“您的小說真是細膩優美到了極點,圍繞著燕妮這個人物,彌漫著一種十分特殊的詩一般的馥鬱之氣,寫見到維納斯石像那個夜晚的片斷,可算一件小小的傑作。”與施篤姆同期而稍後的德國大小說家海澤,給了他的整個創作這樣的評論:“為了簡單明白地指出特奧多爾·施篤姆小說的特點,我不知道還有比稱它們是一位抒情詩人寫的小說更好的說法。”施篤姆怎麼能夠將小說寫得如此富有詩意呢?除了他本身是一位抒情詩人,有著詩人的稟賦,因而筆端常常流露出充沛、熱烈的詩情外,筆者以為還有以下原因:
首先,施篤姆常常寫的都是親身經曆,即他自己所能接觸到的那一部分現實。例如,《茵夢湖》中的伊麗莎白和《她來自大洋彼岸》中的燕妮,都是他年輕時所熱戀過的一個叫貝爾塔的姑娘的化身;而《一位默不作聲的音樂家》,拿施篤姆自己的話來講,更“產生於我自己心靈的最神聖的深處,這默默無聲的樂師便是我疼愛的兒子……”
再則,故事發生的地點大多在北海之濱,那在不少小說(如《燕語》《雙影人》)中都洋溢著的戀鄉之情,正是熱愛故土並曾長期流落他鄉的施篤姆本人心境的寫照。感情是詩歌的生命,施篤姆的成功之作無不寫得情深意切,詩意也便油然而生。
其次,但同樣重要,是施篤姆努力實踐了在平凡的現實中尋找、發掘詩意的主張,並堅信作家隻要有足夠的功力,用中、短篇小說這種形式同樣能創造出“最高的詩意”(dasHoechstederPoesie)。因此,他一生致力於中、短篇的創作,而謝絕朋友的勸誘寫任何長篇。他在自己的作品中寫的常常是善良的人,平凡而普通的人;寫的常常是他們的美好情感,諸如愛情、友誼以及對故鄉家園的思念和熱愛等等。可也正由於平凡、普通,我們讀來便感到熟悉、親切;正由於善良、美好,我們不知不覺便會產生共鳴,受到感染。加之施篤姆確實功力深厚,我們每讀完他的一篇傑作,心中自然便會湧起那種讀完一首好詩後的微醺乃至陶醉的感覺和審美體驗。
最後,還不可忽視的是,施篤姆在藝術上造詣高深,而且精益求精。他語言樸素優美,寫景狀物生動自然,尤善於以景物烘托氣氛,創造意境,常常都做到了情景交融,以景寄情。他對夜晚、大海、森林的描寫最為出色。他慣於用花木禽鳥作思想感情的象征,如《茵夢湖》用白色的睡蓮象征可望而不可即的幸福,《雙影人》用不懼寒霜的忍冬花象征忠貞不渝的愛情,而《燕語》中那一聲聲燕子的啁啾,更把主人公苦苦思戀故鄉親人的情懷,渲染得淋漓盡致。
還有施篤姆經常采用回憶倒敘的寫法,讓主人公麵對讀者,直抒胸臆。他並且慣於也善於在故事中嵌進富有北德地方色彩的民歌、民謠以及情感熾烈的詩句,如《茵夢湖》中的“依著媽媽的心願/我另選了位夫婿/從前所愛的一切/如今得統統忘記/我真不願意”,以及《燕語》結尾處的“當我歸來的時候/當我歸來的時候/一切皆已成空……”③等等。這些都不獨對小說的主題思想起了畫龍點睛的作用,還增添了詩的氣氛。
上述種種,便使得施篤姆的成功之作充滿了詩情畫意,詩意盎然。總之,施篤姆不愧為德語文學中獨有的所謂詩意現實主義的傑出代表,他的作品的的確確可以稱之為詩意小說。在德語中、短篇小說乃至世界中、短篇小說之林中,施篤姆的作品不但耐看、好看,且自有其鮮明的個性和特色;正因為耐看、好看又富有特色,它們便得以長期流傳,而且今天仍然受到人們的重視。
二、施篤姆在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