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這是向著誰呀,竟跟丟了魂兒似的?”一聽這話,奧勒頓時滿臉惱怒,瞪著她憤憤地說:“向著你唄!你不也神魂顛倒了嗎?”“滾!我認識你,奧勒·彼得斯!”姑娘昂了昂頭,答道。可那家夥把臉一轉,裝作沒有聽見。
比賽繼續進行,黑白兩根棍子交替著不斷向前挪動。輪到豪克扔第二次時,他的球一下子滾得老遠老遠,那隻刷上白灰當做終點的大木桶已經清晰可見。如今他已長成個結實有力的小夥子,再說從前當娃娃的時候,他不是每天都練習算算術和扔石塊嘛。
“嗬嗬,豪克,”人群中有誰喊道,“真不賴,就像天使長米歇爾親自扔的似的!”
一位老大娘提著烤餅和燒酒擠過人群,來到他跟前,斟了滿滿一杯酒敬給他。“來,”她說,“咱倆和好吧!你今天的表現比上次捏死我那老貓好得多啊。”豪克仔細一瞧,認出是特琳·楊斯。“謝謝,老媽媽,”他說,“可我不會喝這個!”說時,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新銀幣來,塞在老大娘手中,“請收下並且自己把酒喝掉。特琳,這樣子咱倆就算和好啦!”
“你說得有道理,豪克!”老婆婆一邊回答,一邊照他的話辦,“有道理!對於我這麼個老婆子來說,這樣也許更好些。”
“你那些鴨子現在怎樣了?”在她已挎著籃子轉身走開以後,豪克又大聲問她。她隻是搖搖頭,拍了一下手,沒再轉過臉來。
“很糟,很糟,豪克,水溝裏頭老鼠太多了。上帝保佑,得找另外的活路啊!”她一邊念叨,一邊擠進人群中,又兜售起她的燒酒和烤餅來。
太陽終於沉落到大堤後麵,從下往上射起來道道紫紅色霞光,不時的有一群烏鴉從壩頂上飛過。身子在一刹那間似乎變成了金色。黃昏降臨了!沼澤地上的黑壓壓人群朝著大木桶的方向慢慢移動,離背後的黑色村舍越來越遠了。這當兒,隻要好好扔一下,木球就可以抵達目標。又輪到了沼地村的選手們這邊,大夥兒推豪克去扔。
暮色中,在大堤投下來的陰影映襯下,那隻刷著白灰的木桶顯得分外清晰。“這回他們又得敗在咱們手下啦!”教堂村的一名選手得意地說。他們比對手占先了至少五步。
被叫到號碼的豪克從人群中走出來。他身材瘦長,在典型的佛裏斯蘭人的長臉上,一雙灰色的眼睛直視前方,往下垂著的手中握著木球。就在這當口,他在耳邊聽見了奧勒·彼得斯那刺耳的聲音:
“這目標也許太大了吧,要不要把它換成一隻灰色的瓦罐子?”
豪克轉過身來狠狠地瞪著他:“我這是為咱沼地村扔!”他說,“可你到底是哪一邊的人啊?”“我想我也是沼地村的,而你大概隻為艾爾凱·福爾克爾茲那小妞兒扔吧!”“滾開!”豪克吼了一聲,重又站好架勢。誰知奧勒這家夥卻把腦袋向他逼得更近了。可冷不防,還在豪克本人作出反應之前,從背後就伸過來一隻手,抓著這個死皮賴臉的家夥猛地一拽,拽了他一個踉蹌,逗得同村的小夥子們都哈哈大笑起來。這隻手並不粗大,豪克回過頭來一瞅,看見艾爾凱正在他身後整理衣袖,通紅的小臉上一雙濃眉緊緊地擰在一起。
霎時間,豪克的胳膊像鋼澆鐵鑄似的有了力量,他微彎下身子,把木球在手中掂了幾掂,然後猛一揮臂——兩方的觀眾中一派死寂,所有人的眼睛都跟著飛行的木球,可以聽見它劃過空氣時發出的吱兒吱兒聲。突然,在離投擲點很遠很遠的前方,一群從堤上飛來的驚叫著的銀白色海鷗遮住了它。但也就在這一瞬間,人們聽見遠處的木桶發出了“轟隆”一聲巨響。
“烏拉!豪克烏拉!”沼地村的人們頓時歡呼雀躍起來。人群中七嘴八舌地嚷著:“豪克!豪克·海因贏啦!”
大夥兒把勝利者團團圍住,可他呢,卻隻伸出手去握他旁邊的那隻手。甚至當人們對他喊:“還站著幹什麼,豪克?你的球掉在桶裏啦!”他也隻是點點頭,一步都不肯離開原地,直到他感到那隻小手也緊緊握著他的手時,才說:
“你們講得對,我想我確實勝利了!”人們接著都往回走,艾爾凱與豪克被擠開來,讓人流卷著走上了通往教區酒館的大路。在經過土丘上的堤長住宅時,他倆都從人流中溜了出來。艾爾凱走進自己的房間,豪克則站在屋後廄舍門前的高處,目送著慢慢向酒館走去的人群。在那兒,布置有一間供大夥兒跳舞的屋子。夜色漸漸籠罩了廣闊的原野,四周一片靜寂,隻在他身後的廄舍裏時時傳來牲口動彈的聲音。一會兒,他覺得已從高地上的酒館裏傳來豎笛的吹奏聲。突然,他聽見在屋子裏的轉角處有衣裙窸窣作響,接著,一陣輕捷堅定的腳步走下坡去,上了通往酒館的大路。朦朧中,他看見一個遠去的人影。是艾爾凱,是她也去跳舞啦!一股熱血衝上豪克的腦袋,他是否應該追上她,跟她一塊兒去呢?然而,在姑娘們麵前豪克卻不是英雄。他這麼站在那兒考慮來考慮去,艾爾凱早在暮色中走得沒有影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