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沒有風。寺內的樹葉也不再沙沙作響,一片靜謐。
用帷幕將四麵圍起來,是為了不讓一絲風吹進來。
“好時機。”淨藏看了看四周,確認沒有風之後說道。
“是。”保憲點頭應答。
每隔一小會兒,淨藏就把握著念珠的手掌合起來,輕輕移動著。念珠響動。淨藏閉上眼睛,唇中滑出低低的聲音。是孔雀明王真言。聲音靜靜地振動著夜間的空氣。
夜色吞噬了寺院,真言融入這夜色,讓黑夜都微微地振動起來。
銅爐旁邊放著一把小壺。保憲將右手伸入壺中,用手指抓出一些東西。
那是灰白的粉末,是將門頭顱被焚毀後的灰燼。
保憲將灰燼捏在指尖,朝熾熱的木炭上撒了一點。
淨藏隻顧念誦真言。天竺之神—孔雀明王的真言傳向四方。
爐中升起一縷輕煙。沒有風。煙柱筆直地直衝九霄。
淨藏念誦真言。保憲則繼續從壺中撮出灰來,簌簌地撒在炭火上。
盡管保憲手上的動作會微微攪亂空氣,煙柱還是筆直地升天而去。
淨藏和保憲繼續著這番舉動。不久,爐上三尺多高的煙柱微微晃動起來。
“來了。”保憲說道。
為了不影響煙柱,保憲說話時刻意調整了呼吸。聲音很低,淨藏勉強聽到。
保憲沒有慌亂。他繼續撒灰,不敢加快手上的動作,以免攪亂空氣。升起的煙柱在爐上三尺的位置明顯發生偏轉。並非風力所為,是另一種外力,使煙柱有如細蛇般爬向一個方向。
“巽位。”保憲說道。
淨藏繼續念誦真言。
“也就是說,將門在巽位。”
保憲說話的時候,煙柱已經改變了方向,飄向了另外一個方位。
有風?保憲移動視線,查看四周情形。帷幕沒有動,樹葉也沒有。那麼,煙柱為什麼會移向他方?莫非是將門也在移動?盡管如此,還是不對勁。
“變動太快了……”保憲說道。
倘若將門身在遠處,即使輕微地移動,煙柱的方向也不會改變。而現在煙柱繼續變化著方向,仿佛將門就在周圍徐徐環行。
“就在附近。”保憲的聲音尖銳起來。
煙柱還在偏轉。
“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低沉的貓叫聲在夜色中回響,是沙門。
保憲的式神貓又沙門在正殿的屋頂上嗥叫起來。
煙柱偏向艮位,並停在這個方位。
保憲不再撒灰。他單膝著地,半蹲著身子查看動靜。
“嗷嘮嘮嘮嘮嘮嘮嘮嘮嘮嘮……”
沙門又嗥叫起來。
“將門就在這附近,淨藏大師。”保憲說道。
淨藏停止念誦真言,睜開一直緊閉的眼睛,低聲道:
“有意思……”
月光中,端坐在草叢中的晴明在念誦咒語。低低的聲音乘夜風而去。
這裏是晴明宅邸的庭院。他背後的木地板上坐著博雅,正注視著他所做的奇怪儀式。
博雅旁邊盤腿而坐的人是俵藤太。他將黃金丸抱在懷中,刀柄倚著自己的肩。
晴明麵前放著一張八角桌,擺放著幾件法器。像兩片張開的樹葉似的蛤蜊。切割成兩塊的小石子。上寫“人”字再一分為二的紙片。
八角桌對麵的草叢裏,橫躺著一具沒有頭顱、全身赤裸的屍體。
那是平貞盛的屍體。上麵有大量晴明所寫的咒文。那既不是大唐的文字,亦非梵文,博雅無法解讀。在他看來,那莫如說更像圖案。沒有頭顱和左腕的全裸屍身,密密麻麻寫滿了這種文字,甚至連肌膚都看不出來了,這光景實在是不吉利。
“你就別看了。”
晴明這麼一說,博雅隻說了聲“沒關係”,並沒有離開。
晴明念誦著咒語,伸出右手,將放置在八角桌上的蛤蜊殼合上,繼續念誦咒語,不久又把一分為二的小石子合在一起。
這時,原本躺在草地上的貞盛的屍體竟然一哆嗦,脊背反弓起來。
“哦。”晴明身後,博雅叫起來,“動,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