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幕後皇帝(1)(2 / 3)

“別一個人瞎高興了,晴明。快告訴我。”

“抱歉,博雅。但說起此事,你和我了解的其實完全一樣。更確切地說,你已經先於我了解事情的真相了。”

“什麼事啊?”

“想想便明白。答案隻有一個。”

“可我還是不明白。快告訴我,晴明。”

“我會告訴你的,不過,你得再等等。”

“為何?”

“我們似乎抵達保憲的府邸了。”

晴明剛說到這裏,吱嘎一聲,牛車停了下來。

洞窟中,低低的男聲在回響。

娑婆訶,罕罕罕,薩丹巴呀,那刹呀,刹陀羅,薩縛,吡嘁唎嗒哪噠,修嘁唎,嘁唎,唵。

聲音恐怖。許多鍾乳石像無數條蛇,從洞頂垂下。

火焰熊熊燃燒。紅色的火光映在垂下的岩石上,搖曳著。那蛇陣般的鍾乳石群看上去仿佛在空中蠢蠢欲動。

有個男人端坐火焰前麵,一直在念誦大威德明王大心咒,還不用尋常方式念誦。本來應該是從“,嘁”開始,到“罕罕罕,娑婆訶”結束,那男人卻在倒著念誦。洞窟中到處都是念誦相同真言的人,與男人相和。

男人麵前的火焰並非在洞窟中燃起的篝火。一塊巨岩被切割成爐狀,火焰便在那石爐中燃燒。

火焰後麵有一塊巨大的岩石,上部已被削平。一具巨大的人體仰麵朝天躺在那裏,卻沒有頭和右臂。

本來,這具人體隻能稱為屍體,卻沒法這樣說,因為他在動。隨著洞內回響的真言,那人體的腿和臂也在一顫一顫。

念誦真言的男人後麵,站著一個戴著鬥笠的女子。

此時,男人站起身來,口中還在念誦著真言。相和的聲音也越發響亮起來。

“娑婆訶,罕罕罕……”

“娑婆訶,罕罕罕……”

“娑婆訶,罕罕罕……”

站著的黑衣男人手中,抱著一顆人頭。是將門的人頭。

黑衣男人高擎起那顆頭顱。真言的念誦聲愈發高亢。

黑衣男人高舉著人頭,從右側繞過火焰,向祭壇般的岩台走去,口中還在念誦著真言。

“哦……”男人手中的將門叫了起來,“我的身體,我的身體,我的身體在那裏。”

隨著將門的驚叫,岩台上,那身體的律動加速,膝部抬起,腿也抬了起來,發出聲音重重磕在岩台上。背向上挺起,彎成弓狀,與岩石之間出現了空隙。

“哦,我的身體在歡躍,我的身體在歡躍。”

“娑婆訶,罕罕罕,薩丹巴呀……”黑衣男人大聲念誦著,走向人體,將人頭合向它本該在的位置,然後按住人頭,繼續唱誦真言。

足足一刻的工夫,男人與相和的聲音都在高誦。

而後,黑衣男人停止念誦。於是相和的念誦聲也停下來。

靜寂。

靜寂中,隻有火焰在劈啪作響。

男人的肩膀在劇烈地起伏。大概是剛才念誦用力過大,用氣過猛。

此時,男人將按住人頭的手放開。人頭並沒有脫落。

一步,兩步,黑衣男人向後退下。

眾人的眼睛都凝視著仰麵躺在台上的人體。

緩緩地,人體的左手動了一下。不同於此前的痙攣,左手緩緩抬向空中。張開的手指也在動,仿佛在空中摸索什麼。而後,手指攥在了一起。

“哦……”呼聲響起。將門緩緩直起上身,左手撫摩著自己的身體:腹、胸、肩……還有頭。

“哦,我的頭……”將門轉動頭顱,從台上巡視著周圍,望見了黑衣男人。

“是你啊……”

“您終於回來了,將門大人。”黑衣男人說道。

“我又回到這個充滿哀怨的世上了……”將門說道,雙眸中蓄滿了淚水。

“原來如此……”

賀茂保憲低聲說著點頭。

坐在保憲麵前的晴明,剛剛將這一日發生的事情講完。

賀茂保憲的宅邸燃著兩盞燈火,已是深夜。再過一會兒,東方的天空就該泛白了。

這一日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首先是到雲居寺探訪淨藏,順便去了趟藤太宅邸。接著,又與藤太一起趕赴平貞盛的府邸。然後添上了一個維時,一起渡過桂川,摸索到燒炭人岩介所住的山中,在那裏目睹了將門複活的駭人一幕。現在又到了保憲府中。

晴明與博雅抵達時,這裏早已坐滿了舊識。

首先是主人賀茂保憲,還有雲居寺的淨藏、參議小野好古,以及俵藤太。藤太剛剛才在貞盛的府邸與他們分開。他怎麼會提前一步跑到保憲宅邸了呢?

事情是這樣的。藤太剛回到自己府中,保憲就派來信使:“請移駕敝府,可否?”於是,藤太隻身一人催馬趕到,比乘坐牛車的晴明和博雅先到一步。

“那麼,這邊的事情也不能不講。”

保憲指的是自稱瀧夜叉的女人襲擊小野道風一事。

淨藏與小野好古似乎已聽過這事,保憲這話主要是對晴明、博雅還有藤太講的。

“哦,道滿……”聽完,晴明點點頭。

“嗯。”

“那五頭怪蛇實在令人不放心啊。”

“襲擊藤原師輔大人的那條怪蛇,也有五個頭。”

保憲剛一說罷,博雅便問道:“那麼,是道滿操縱那怪蛇,襲擊了師輔大人?”

“不,危急之際曾有一個聲音傳來,叫住了怪蛇,師輔大人才保住性命。”

晴明的口氣非常鄭重,周圍有人的時候,他總是這樣。

“可是,道滿為何要救那個叫什麼瀧夜叉的姑娘?”博雅問保憲。

“這個……”保憲思索著點點頭,對博雅說道,“對於這個人,我想,我們無須深究。”

“無須深究?”

“因為此人是自然之人。”

“自然?”

“與風、雨、水一樣。風為什麼會吹?雨為什麼會下?水為什麼會流呢?對這些自然之事,要是深究起來,有時恐怕會妨礙我們作出判斷。”

“什麼意思?”

“以根本就沒有答案的問題去猜度那個男人,恐怕會陷入彀中啊。”保憲說道。

“雖然有意思,卻是個難纏的人物。”一直沉默的淨藏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聽他一說,晴明的紅唇浮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