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林中的坡上,兩名男子徒步而行。
其中一人身高六尺左右,胸肌健碩,腰懸太刀。
另外一人個頭雖不如同伴壯碩,卻也體魄強健。蓬發,頭上未戴任何東西,衣衫襤褸。
林子裏全是粗大的杉樹,粗到三個成人伸開雙臂都抱不往,多半樹齡已超過千年。盡管是白天,杉林裏依舊昏暗。頭頂上樹枝四處伸展,遮蔽了陽光。樹蔭下幾乎沒有成片的雜草,隻在陽光透下來的一點點地方,稀稀落落地生著幾根草和一些熊竹。
空氣中帶著濕氣。夏季尚未來臨,但陽光一照,本該感到熱,這杉林裏卻依舊那麼涼爽,彌漫著深山的寒氣。盡管如此,發自身體的熱依然使兩名男子背上出了薄薄一層汗。
粗大的樹根盤曲在地上,到處是裸露的岩石。兩名男子腳踩著岩石和樹根,向杉林深處攀登。蓬發男子走在前麵。
“將門大人,這邊請。”蓬發漢子對身後的大個子說道。
縱然說著話,二人並不停步,也不回看身後,隻顧前行。
“唔。”被喚作將門的男子應了一聲,聲音低沉而洪亮,朝走在前麵的漢子追去。不久,漢子說道:“就是這裏。”
這裏的雜草長到齊腰高。漢子用膝蓋撥開雜草,繼續前行,將門緊隨其後。
忽然,森林一下子開闊了,天空露了出來。夏日將至的空中浮著白雲。突兀的巨岩衝著天空聳立。漢子攀上一塊巨岩,將門緊跟在他身後。二人並立其上。
“將門大人,請看。”漢子手指著前方。眼前是青青的遼闊原野,如海一般。山脈在天空下蜿蜒伸展,山腳再往前就是京城。
“真遼闊……”這是將門說出的第一句話。
“那裏就是京城。”漢子指示方位。
遠遠的,連教王護國寺的五重塔都顯得那樣渺小。
“怎麼樣,將門大人?”漢子說道,“您不想要那個嗎?”
“什麼?”將門問。
“京城。”漢子說道。
“京城?”
“天下。”漢子答得非常簡潔。
“天下?”
“我想要。”漢子說道,仿佛望一眼便唾手可得。
“既如此,就拿下唄。”
“那將門大人呢?”
“我不要京城。”
“不要?”
“看上去太憋屈了。”
“憋屈的隻是眼下的京城而已。”
“唔。”
“拿下之後,你另造一座不憋屈的京城不就行了?”
“也有道理。”說完,將門又斷然說,“但還是不行。”
“為何?”
“麻煩。無論是拿下京城,還是另造不憋屈的京城都麻煩。最主要的是,天下能有不憋屈的京城嗎?”
“那倒也是。”
二人笑了。
“但這座京城卻妨礙你在東國自由馳騁啊。何不與我共取之?”
“取京城?”
“取天下。”
“天下?”
“你在東麵揭竿!我在西麵豎旗!”
“如此,天下可得?”
“可得。”
“唔。”
“將門,你做天子。”
“為什麼你不做?”
“我召集不起人馬。你卻可以。”
“那你做什麼?”
“我做關白。我輔佐你做天子,自己做關白。我們共同締造強大的國家。”
“真的?”
“真的。”
“有意思。”
“幹不幹?”
“這個……”將門在巨岩上伸了伸懶腰。風很愜意,汗已幹。
這時,漢子一聲沉吟,蓬發在風中搖擺,警惕地查看四下的動靜。
“怎麼了?”將門問道。
“有人。你沒有發現?”
“啊,不清楚。”將門說道。
漢子並沒有放鬆警惕,他微微躬下腰,繼續查看周圍的情形。
“別疑神疑鬼了,一個人也沒有。”將門說道,“有人就有人唄,那又能怎樣?”
“那不把我們剛才的話給偷聽去了?”
“聽去了又如何?我們說的是夢話。”
“不是夢。”
“那你好好奮鬥吧。”
“那你呢?”
“不知道。”
“聽著,將門,人是有大任的。”
“大任?”
“生而有之。”
“你是說天命?”
“也可以這麼認為。”
“你到底想說什麼?”
“無論你想不想,你與生俱來的大任都會把周圍的人彙集起來,推動你去實現它。”
“真的?”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是嗎?”將門幹脆地點點頭,“倘若真是這樣,那就由它去好了。命若如此,我也不用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