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妍在床上裝了幾天死人,終於還是不得不起身告罪。柳氏聽夏媽媽的勸忍了許久,終於等到這死丫頭下床了,一心要好好懲治她一番,以正家風。是打板子還是進庵堂呢?柳氏摩拳擦掌,多番比較。不料這時,楊先生卻對她提起,罰也不用重罰,隻絕了她的心思便好。經若妍這一事,楊先生自感管教無方,加上洛陽老家也有事要她回去,她便向柳氏告了辭,臨去前,對柳氏說:“夫人,心盡管放平些,不能像別人如何如何,要緊的是自己該怎麼做。”
柳氏開始沒聽懂,經夏媽媽一點撥,才明白先生的意思。楊先生的建議和若施上回處理智維中毒事件一樣。旁的我都不管,隻抓住最重要的——若妍往後的親事由柳氏說了算。夏媽媽又補充道:“先生最後說的話太太可想清楚了,六姑娘怎麼樣都和太太無關,咱們隻管緊著七姑娘和九姑娘就是了。太太,您待會兒可千萬沉住氣,別叫那起子小人撩撥兩句就冒火,老爺最看不得您那樣兒了。您想打想罵,都由奴婢代您,您身份尊貴,不必和那賤妾庶女窮較勁。”
柳氏點點頭,出了院門她就板起一張麵孔,冷著臉先叫丫鬟們退下,她和梁曄兩人坐到上首。夏媽媽扶著柳氏坐下,端嚴地威喝一聲:“姨娘,見了太太,還不跪下!”
丫鬟們都被打發了下去,裏頭隻剩下薑姨娘母女,一個跪在地上,一個站在女兒身邊。薑姨娘聞言一驚,正要跪下去,若妍卻攔住她的身子反駁道:“媽媽這是什麼話,我做錯了事自然該跪著,打罰都隨太太高興。可我姨娘是老太太給的貴妾,哪有動不動就跪的道理。再說了,跪老爺太太也就罷了,你一個奴婢站在上首算怎麼回事,難道要姨娘也一並給你跪下!”
奴婢們自然都是站在主子身邊的,若妍故意挑刺也不過是心中抑鬱。古逸風那兒就是不鬆口,姨娘求了爹爹幾次,爹爹找了古逸風一回,大約是掉了麵子,心裏也惱了,對姨娘說話不免帶上幾分怨氣。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把女兒家清清白白的閨譽賠了進去,現在還要在這裏聽柳氏發落,驚懼之餘,若妍心中也是憋了一團子火。哼,別以為她不知道,這整個梁府的人都在看她笑話呢。事情發生之後,娘先是狠狠罵了她一頓,接下來兩人又一起商量,雖然娘說要忍著,可這口氣自己怎麼也咽不下去,受委屈的明明是自己,憑什麼還要被人羞辱!
想到這裏,若妍愈發挺直了背脊,擺出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相較之下,薑姨娘便高明多了,她今天一身素雅的淺紫色白杏繡花裙,臉上脂粉未施,淚痕點點,恰似西施捧心,莊薑蹙眉,好一副我見猶憐的嬌弱模樣。
夏媽媽打量著這對狐狸精母女,心道:這老的果然是奸猾一些。
自古的規矩,男主外女主內,內宅之事本就該當家主母打理處置,隻是梁曄害怕柳氏心胸狹窄,打擊報複,故而不讓她插手薑姨娘那一房的事,但如今若妍闖下大禍,直接危害的又是若施的利益,梁曄不得不全權交給妻子做主。
隻是,梁曄始終怕怕愛女吃虧,便跟過來瞧瞧,若妍今兒才下床,走幾步就臉色煞白,梁曄雖然惱怒若妍先前的舉止輕率,卻也是心疼得很。這會兒見若妍瘦弱的身子跪在地上半響,如寒風中的落葉,柳氏卻不叫起,梁曄出聲道:“夫人,叫人去拿個蒲團給妍兒墊上,罰是要罰,但不能壞了孩子的身子。”
大夏天的還能受涼不成,不過是膝蓋疼上一陣,有什麼大不了的。柳氏冷冷地瞧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梁曄正感沒麵子,夏媽媽立刻吩咐下人去拿蒲團。不過這一拿卻是拿了兩個,鴛鴦把兩個蒲團放在地上,柳氏斜了薑姨娘一眼,似笑非笑:“姨娘,六姑娘可是你養大的,養不教,我也不說什麼,你自己看著辦吧。”
薑姨娘聞言,悶不吭聲地接過蒲團跪了下去,她垂著頭,貝齒輕咬紅唇,大眼睛泛著絲絲水霧,低眉順眼的樣子甚是楚楚可憐,雖不言語,神情卻是委屈又堅強的,叫人生出萬般憐愛,柳氏和夏媽媽也不得不佩服她的這份功力。
柳氏先對梁曄道:“老爺,咱們有言在先,今兒這事交給我一手處理,到時候您可別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