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兒錯愕的看了下急匆匆離去的高福，便垂下了頭，靜靜的守在外麵。
偌大未央宮中空蕩蕩的，靜悄悄地，空得讓人空虛，讓人孤單，靜得讓人發怵，讓人發寒。
宮門剛剛關閉，一道黑色的人影便從內殿衝了出來，撲入卓婉怡的懷中，放聲痛哭。“母後……母後……”
卓婉怡毫不驚訝，含笑溫柔的看著懷中的人兒，柔聲說道：“苦了你了，孩子。”
“求母後救救兒臣！”溫柔的聲音安撫了怡然的慌亂的心，她跪在卓婉怡腳邊，哀求道。“求母後救救兒臣……”
卓婉怡緩緩蹲下，幽幽歎息了聲，才說道：“你父皇決定了的事情，本宮也無能為力……”
“難道母後就眼睜睜的看著父皇做出這些個有悖倫常的荒唐事來？難道母後就不顧我大楚的江山社稷安危嗎？難道母後就任由……”
“不想不願又能如何？他為君，我為後，無力改變。”卓婉怡語氣中充滿著無奈，“本宮何嚐沒有勸過他？上一次，本宮頭頂祖訓，跪在宗廟前，就是為了讓他打消了這個不該有的念頭。結果呢？你也不是沒有看到，若非是柔然女皇的突然駕臨，怕是你根本沒有機會逃離出去……”
“母後……”卓婉怡所言，怡然怎不清楚？如今，她要借助的便是這位有著賢良淑德美名之稱的皇後！
“你父皇對母後已有了猜疑之心，本宮便是想要送你出宮，也是有心無力。”卓婉怡從衣袖中拿出一粒黑色的藥丸，放在手心中，說道，“本宮身為皇後，不能眼看著陛下做出遺臭萬年的錯事來……”
看到卓婉怡手心處的藥丸，怡然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的蒼白了，白得不像是活人。她眼眸中充滿著不敢與怨懟，恨恨地問道：“難道就因為他是帝王，他所犯的錯誤就要犧牲別人的性命嗎？”
“他是天子，天子不會錯，錯的隻能是臣子。”卓婉怡說道。
“好，好，好，說得好，說得太好了……”怡然癱坐在地上，失魂落魄，雙眼發直的呆呆笑著。
“怡然，本宮知道，錯不在你……”卓婉怡低聲說道，“這是本宮從‘毒手聖醫’月冷非那裏求來的失魂散，可以讓人沒有痛苦的在睡夢中……”
“皇後娘娘！”怡然倏地抬頭，眼底的軟弱不複存在，冷冷的看著卓婉怡。既然知曉以情動人此計不通，那就言明利害關係，以利益做籌碼。“你可知道，你一心為大楚，一心為楚浩天，所換來的是什麼？”沒等卓婉怡開口，怡然接著說道，聲音冰冷得沒有溫度，“為了得到我的心甘情願，楚浩天答應我的條件，讓我以大楚長公主的身份入主朝陽宮，從此，皇後懿旨等同聖旨！”
“什麼！”卓婉怡驚得站起，手中的藥丸掉落在地上猶不自知。
“十一年來，你為了大楚嘔心瀝血，謹守皇後本分，讓他楚浩天從不曾為後宮之事煩憂，到頭來，為了美色，他楚浩天毫不猶豫的便拋棄了結發妻，他置你於何地？”怡然嘲諷地說道。“我真替你不值！”
寂靜，除了寂靜還是寂靜，靜得隻能聽到她們兩人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良久，卓婉怡的神色才逐漸恢複了平靜，一如往昔，溫柔、高貴、淡雅。“隻要你死了，這一切便不會發生！”說著，她從地上把藥丸撿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向怡然。
“想要我死，怕是要讓皇後娘娘失望了！”怡然冷笑，動作敏捷的從地上一躍而起，輕鬆地便避開了卓婉怡。
卓婉怡眼底閃過一抹驚訝，身形未變，仍是緩步走向怡然。
卓婉怡的動作很簡單，簡單到沒有絲毫的花哨，可怡然卻發現，自己用盡了所有的身法，方才能躲避開來。怡然眼眸中不自覺的流露出凝重之色，看來隱藏實力的並非隻有她自己！卓婉怡同樣是深藏不露！
一個送，一個躲，眨眼間，兩人便交手的數十回合。自始至終，卓婉怡遞出的藥丸都不曾離開過怡然嘴邊！
怡然眼神一沉，殺機一閃而逝。手中突然多出一把匕首，直指卓婉怡眉心！
卓婉怡卻像是被裙擺絆了下一般，腳下突然一個踉蹌，待她站穩，想要躲避開來，已是不可能！眼看著匕首便要直入她的眉心！
就在這萬分危急之時，一道白綾從天而降，纏住了匕首，使得它停在半空中，再也無法前進半分。“少主，手下留情！”
緊接著，一道白影單膝跪在了怡然與卓婉怡之間。
“咚！”此時，匕首方才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冰兮！”看著來人，怡然輕輕的吐出了兩個字，爾後，冷聲道：“讓開！”
冰兮回首看了下身後的卓婉怡，眼眸中滿是哀求。隨即，又對著怡然伏首叩頭，“冰兮不讓！少主，您不能……”
“冰兮！”卓婉怡厲聲打斷了冰兮的話。“你怎麼來了？”
冰兮毫不理會，匍匐著爬到卓婉怡腳邊。“幸好冰兮來了，否則……冰兮求您了，告訴少主真相，不要讓少主做出後悔的事情來……”
這一幕，頓時解開了怡然心中懸浮已久的疑惑，思緒豁然開朗，恍然間明白了許多事情。“蹭蹭蹭……”怡然像是被自己的猜測所打擊到，情不自禁的倒退了數步，方才穩住。看著卓婉怡，眼眸中被痛苦所籠罩。這一次，非演戲，非假裝，而是她此時最真實的情緒。“師父……”怡然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方才吐出了這兩個字。
她曾有過無數的猜測，猜測紅樓主人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卻怎麼也沒有猜到，會是讓自己陷入如斯困境的卓婉怡！
“原來……如此。”一通百通，怡然恍然大悟，她想要知道答案，想要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師父，你為何要把我推上風口浪尖？你為何要逼著我與你敵對？你真的是好狠心啊……”
“怡然，我……”麵對怡然的質問，若是說沒有一點兒的愧疚，那是假的。說到底，怡然終究是被她利用，作為離開大楚、奪得國寶的籌碼。
“為什麼？師父，你告訴我，為什麼？”怡然神情有些瘋狂，這個打擊甚至超過知曉楚浩天要納她為妃時還要來得沉重。在她的心中，師父是除了她娘親外，最重要的人，不，或許在她的心中，師父比她的母親還要來得重要。沒有師父，她怡然就活不到今天，沒有師父，她怡然無法為娘親昭雪！可同樣，沒有師父，她也不會遭受這些個痛苦與絕望，她也不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人，她也不會……想愛不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