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葛走出賓館的時候,天還沒有亮透,太陽好像隱藏在東邊的某個地方,一跳一跳地向外掙紮著,所觸之處彌漫上了一層金色。此時大街上沒有什麼人,一陣冷風吹來,葛葛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脖子。
葛葛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四樓上的某一個窗戶。她以為施大宇會像以前那樣打開窗戶,默默地目送著她遠走。施大宇的這個動作曾經讓葛葛非常感動,雖然她嘴裏一遍又一遍地讓施大宇不要這樣了,可是心裏還是希望施大宇能站在窗前,看著她一步一步地離開。
葛葛上出租車的時候,手機裏的短信響了一下,葛葛以為是施大宇的短信,打開才知道是一個不熟悉的手機號發來的無聊短信。無非說這是什麼幸運咒語,你要在什麼時間發給多少個人。這樣的短信葛葛收得太多了,起初的時候她還信以為真地發了出去,結果呢,她還是掙紮在一場沒有結果的感情中間。
已經三年了,葛葛和施大宇好了三年,可是這三年來他們除了纏綿的肉體和無聊的情話,其實什麼也沒有留下。施大宇每次來到這個城市,總是匆匆忙忙。葛葛在心中已經和施大宇分過很多次手了,可是每次一見到施大宇,葛葛就像丟了魂似的,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他們都是生活在新時代的男女,有著新時代的思想。他們在不經意中走到一起,然後不顧一切地戀愛。有時候是葛葛跑到施大宇的城市,有時候是施大宇跑到葛葛的城市。葛葛起初的時候也像施大宇希望的那樣,不求天長地久,隻求曾經擁有。可是隨著葛葛與施大宇的約會,葛葛發現自己已經無法離開施大宇,而且在內心深處有想要攜手一生的念頭。
這個問題兩個人曾經模模糊糊地談過,但施大宇的態度非常明確,他不是不想離婚,而是現在離不了婚。不是因為自己有一個僅僅兩歲的孩子,而是妻子根本不同意。每次一提出離婚,她都會拿菜刀跨陽台尋死覓活。施大宇覺得妻子再不好,他也不能讓她自殺。施大宇摟著葛葛說,我們這樣不是挺好的嗎?真正結了婚就不會這麼好了。我在家就像個死人一樣,在你這兒還忍心讓我痛苦嗎?
葛葛看到施大宇的表情,失落,絕望,渴求,還有一種漠然。這種表情出現在一個30多歲的男人臉上,葛葛覺得特別心疼。她想真正的愛隻有付出沒有回報,隻要施大宇真心真意愛她就夠了。葛葛在衝動的時候曾經表示,如果施大宇對她好,她一輩子就這樣了。
可是能這樣下去嗎?
葛葛回到家裏,母親已經做好了早餐。母親的早餐做的特別豐富,牛奶、雞蛋、醃黃瓜,還有一小碟青菜。母親擺了兩副碗筷。葛葛覺得奇怪極了,母親怎麼會知道她要回來吃飯呢?
葛葛像往常一樣回屋子裏換了衣服,邊走邊說我不吃了,馬上要上班了。
母親說你沒吃飯吧?你們同學沒請你吃飯?
葛葛說吃了,我隻是奇怪你為什麼擺兩副碗筷?
母親冷冷地說我哪天不是擺兩副碗筷?
葛葛說擺給父親嗎?可惜他沒有機會看到。
母親怒發衝冠地揚起手來撲打葛葛。葛葛無心和母親打架,躲開拎上包跑出去。母親氣喘籲籲地追上來喊你去哪兒?
葛葛頭也不回地說上班。
母親喊今天不是周日嗎?
葛葛愣了愣,是嗎?今天是周日嗎?
母親很奇怪地看著葛葛說,你怎麼了?今天是周日呀。
葛葛趕緊掩飾說,我加班,臨時知道的。葛葛怕母親不信又畫蛇添足地說,我最近記憶力不好,好多事情都忘了。
母親突然走到葛葛的麵前懷疑地問你哭了嗎?
葛葛馬上轉過頭說什麼呀,我沒事哭什麼呀?
母親不高興地說你還不承認,去照照你的眼睛,都腫成什麼樣子了。
葛葛打掉了母親的手說,什麼呀,是昨天喝水喝多了,喝水一多就腫了。
葛葛擺脫母親,就像隻倉皇的鳥兒一樣奔下去了。昨天折騰了一個晚上,葛葛回來的意思是想好好睡一覺的。看來這覺睡不成了。葛葛感覺自己有點兒可憐,一個傷心的女孩大清早的從情人那兒傷心地回來,然後卻又為了圓謊而置身於寒風裏。
這個城市正慢慢地進入冬天。樹上的葉子啪啦啪啦地落下來,然後被風一吹在路邊堆成了一團。葛葛在街頭徘徊了一會兒,碰到了幾個跳舞回來的老太太。她們見到葛葛,非常興奮地追問她母親怎麼沒出來跳舞?是不是又和葛葛吵架了?在這幫老太太眼裏,葛葛不是一個好女孩子,她們經常看到葛葛的母親哭哭啼啼地下樓,她們也曾經看到葛葛當著許多人的麵讓母親下不了台。老太太們一看見葛葛就想灌輸一些大道理,葛葛聽得耳朵都要爆炸了,見了老太太們恨不得馬上變成隱形人,嘩啦一下子從她們眼裏消失。
葛葛聽到一個老太太對另一個老太太說,生孩子有個鬼用啊,要是能後退40年,我一個孩子都不要。另一個老太太說對呀對呀,生個好孩子給自己爭氣,生個不好的孩子真的要氣死了。
葛葛感覺自己的淚都要淌下來了,但她怕被老太太看見,努力睜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