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晚餐,是在一家日本料理店享用的。但對我而言,不是享用,是見識,我隻是完整地見識了一回原汁原味兒的日本料理而已。

當身穿和服、講一口流利普通話的女服務員,端進據說聞名世界的生魚船餐時,我驚奇得渾身亢奮。雖然倍感新奇,卻不知從何下手,以至於不敢輕易開口說話,不敢隨便亂動碗筷。而旁邊的小惠,卻一副見怪不怪、手到擒來的樣子,讓我甚至懷疑她這是不是得益於王經理的言傳身教。

吳總介紹說,日本料理本著自然原味的精神,是世界烹調最為一絲不苟的國際美食。其烹調方式細膩精致,以糖、醋、醬油、味噌、柴魚、昆布等為主料,注重味覺、觸覺、視覺、嗅覺等以及器皿和用餐環境的搭配意境。說她也是在一位日本朋友的極力推薦下抱著試一試的態度而來的,結果,喜歡得一發不可收拾。現在幾乎有一半的用餐時間都是在這裏度過的。還說吃料理一定得用名叫撒瓦的調酒,這種用烤酒和果酒調製而成的東西,口感柔和、清涼,還可以消解油膩……如此這般,不在話下。

我聽得口舌生津,可當我真正吃下這些玩意兒時,卻完全沒找到她所說的那些美妙的滋味。芥末的辛辣,刺激得我整個晚上都睜不開眼睛,淚流如注,讓人誤以為是失了戀。我想不明白,怎麼這些堪稱精髓的東西,在我嘴裏就變成了一種折磨和受罪呢?

用完餐,走出這家日本料理店,卻見城市的高樓、櫥窗、霓虹燈、廣告牌已是燈火輝煌。街上的行人迷離而步履踉蹌,夜色深重的城市不知向著怎樣的高潮在縱深挺進。

吳總興致頗高,執意要開車送我和小惠回家。我們執拗不過,便先送走了小惠。駛往我家時,吳總這才興趣濃厚地問起了我的情況。

我一一告訴她,說我母親去世得很早,現在和爸爸住在一起;又說我已是名草有主,對方是一位極優秀的中學教師,最近下鄉支教去了。說到新萍,我猜想她應該已經順利抵達了吧,現在該正享受著那初來乍來的興奮和喜悅吧?

我還告訴吳總,自己參加工作都快三年了,並暗示她說這個項目對我和公司的重要性。這期間,吳總一言不發,隻是開著車子,靜靜聆聽,好像正在為我的生活做著某種感慨或沉思。

臨下車,吳總突然轉臉看著我,眼中帶著一絲迷蒙,仿若一彎秋水。

笑說,小程,今後我能直接喊你宏偉嗎?我笑笑,說喊我小程、小偉、宏偉都行,隻要不喊小宏或者偉——我本想說偉哥的,可轉想,那太貿然,會冒犯吳總,便戛然而止。吳總嘎嘎大笑,說今天她真的很高興,希望以後每天都這麼高興。我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讓人躁動的曖昧,連忙笑說,吳總您今天辛苦了,早點回吧。吳總卻笑說,你先走吧,孩子,我要看著你先回家。

我迅速下車,沒有回頭,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回家中,開起房燈,站身窗前,卻看到吳總靜坐在車裏依舊沒有離去。我想都沒多想什麼,便開啟窗戶,朝她揮手致意。她看到之後,這才亮起車燈,按了一聲喇叭,以示回禮,然後掉轉車頭、驅車而去。

這天夜裏,我夢到了自己去世已久的媽媽,亦真亦幻裏,我看到她回到城市,回到我的生活,站在了我的身旁。我又一次真切地體悟到了母愛的溫暖。

從夢中醒來後,我不禁又想起了吳總。那時我終於斷定,真正吸引我的,是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母性。

母性是一種光芒,是一種磁場,是一種召喚,也是一種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