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 / 2)

“玉蘭,自娶了你,我母親就沒病了,你看看她那高興的勁兒。”他矜持地說。“我說得是實話嗎?”

“婆母她的性格要強,她怕我累壞,她要給你送飯哩,但我不讓,我想來呢。因為我在娘家就是個出地幹活的。”

“你怕累著了母親?要不就是怕我少做了營生?”他看著她說。“娶了你,多了一張嘴,你不幹,隻得我去拚命呢。”

“你才說得不對呢!我是——”她又補充說:“我——”

“你是啥?”他揉著她的胳膊說,“嗯?說呀!”

玉蘭哧哧地笑著說:“你非要開我的玩笑,逼我的話,我呀,我是來看你的,見了你我的心兒像開了花。有了這花我就心滿意足了。”她笑著,兩眼端詳著他。

“玉蘭,你我心上的花是咱倆共同栽培的。是你的也是我的。是心心相印心心相連而又永不凋零的花兒。”

他倆擁抱了……郝秀才對新社會的新夫婦說:“愛是激勵,愛是力量,愛是相互提攜,而愛也是攜手共進,愛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情操,因為它是精神上的享受。真正的愛情能經得起重重艱難的打擊。”

晚上收工回家。蘇三拿起鍬兒,隻見生虎在屋裏跟長梅在笑。於是他用鐵鍬使勁鏟去那個不要臉的野草野花。他看得清楚,有的是牆角牆根生,有的是牆外竄進來的。枝枝蔓蔓葉葉……是那樣不要臉。

他又瞅見廁所旯旮那棵老楊樹半腰生著塊樹瘤子快要枯死的枝梢上,吊著稀疏一片片的樹葉,蔫黃無力地像深秋的枯枝枯葉,片片地降落了下來。蘇三唉了聲,取塊破布把那塊瘤子周圍沒皮的樹杆裹住,自言自語說,“人活臉樹活皮哩,沒臉沒皮的東西完了完了,完了的。”

他把堂門吱地啟開,進了自己的房間。冰冷的炕上放著碗涼了的米湯,還有幾顆歪嘴子麻山藥。他知道是長妹要他吃的晚飯。他餓了,連炕也沒上把些沒皮的山藥咽進了肚裏,把碗稀飯咕咕一氣喝完。因為過去他不會做飯,餓慣了,喝碗冷飯也比餓肚好。他把碗箸往後一推,拉了張被子埋頭睡了,一會兒就呼嚕了起來。很明顯:無事人睡得是安然覺。

半夜時分他醒了,長妹和生虎雖已睡下,但是他們睡在被窩裏嘰嘰咕咕地笑著。蘇三聽著聽著就心亮了。聽得出來,長妹笑得夠甜夠美的,像似新婚夫婦入洞房似的,忘了睡覺。是那麼高興,那麼幸福,那麼甜蜜。於是他也高興了起來。他笑了,咯咯笑出了聲。他笑長妹給家裏招來了很多的野男人。白天有,夜晚也有。有說有笑夠紅火的。他打光棍那些日子裏,白天夜晚出來進去一個人,家裏院內是那樣的寂靜而又空蕩蕩。偶有幾聲淒厲的老鼠叫和蚊子嗚,劃破了死沉的沉悶。蘇三高聲地叫起來,笑起來……

“長妹!你們光玩不點燈兒,閃深踏淺的,能笑美嗎?咱們家裏有的是油,別怕費,把燈點起來,兩人好好地笑。我這個人一生最愛紅火,且更愛笑聲笑語。你們笑得太美太好聽啦,比唱大戲的還好聽哩。”

蘇三也愛管閑事,他索性爬起來,走過西間長梅屋裏,親自給把豆油燈點起來。見生虎和長梅兩人蓋著一張被子,就關心地說:“人常說人家人家,家裏人多點才算個人家哩,嘻笑把火的多好。”他爬起來開門去了西屋,說:“唉,看看你們倆,大熱的天不嫌熱嗎?咱家有的是被子,各蓋一張多好。唉,唉唉,受罪人是天生的。長妹、生虎,看你倆頭上的汗兒,像似水洗過一樣的,是自找苦吃。”

長梅覺得很不好意思,然而又覺得他是個傻瓜;而自己又如此的欺人,等等,就百感交集地囁嚅著裝了個啞巴。

二日早晨蘇三早早起來,磨回了麵,擔了幾擔水,掃了院。可長梅和生虎還甜睡著。那生虎卻把屁股撅出被子外了。好心的蘇三關心地把長梅身上多餘的被子拉過來,給他蓋上。他自言自語地說:“唉唉,我活了三十有餘啦,從沒見過你們倆,忘了睡覺。好好睡吧,一夜沒睡。唉……”他關心地長唉了聲。他一轉身把盆裏的稀粥,籠裏的幹飯吃了一頓就出地鋤苗去了。說實在的,因他娶了女人,用他的話說,有了家口,他走著,唱著山歌:

蘇三呀娶了長妹,多美的妻呀,

家裏呀笑聲朗朗,夠紅火啦。

出地去鋤起苗來,多麼高興呀!

家裏頭有你看門,像個人家啦……

“好啊!再來一套!”江國、郝白在分河畔迎著了他,拍手叫好。因為他獨創的自由唱腔是那麼抑揚頓挫而又婉轉。蘇三笑著說:“哈哈,“哪裏,哪裏,我是自己唱,自己聽哩。管他好聽與不好聽,自己樂意就行哩。哈,你們做啥去呢?”他笑哈哈地問他倆。江國說是去村委會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