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嚴禁婦女纏腳
樹林村村委會×年×月×日
一經村民們的相互轉告,男女老少前來觀看。布告前重重迭迭的人們,爭先恐後地擠了上去,有的無聲默念,有的高聲朗讀。這夥沒看完,那夥又擁上來。識字的讀,不識字的聽,人人喜氣洋洋,揚眉吐氣,有說有笑。他們表示要堅決擁護共產黨的方針政策。小枝心裏癢癢的正要與大夥吐吐心裏話,但因他從沒講過話,也像大姑娘養孩子哩——第一次,心裏很激動,但又有點不好意思。所要脫口的話,他囁嚅著又咽了回去,長時間地呆著“鄉親們!叔叔大伯們!”小枝聲音宏亮地說,“你們看了我們黨和政府的減租減息,長工短工增加工資等等,高興嗎?”
“高興!一萬個高興!”全體村民高舉著拳頭高聲地回答。小枝說:“共產黨所指的路子是全新的,是讓人滿意令人高興的。你們高興我更高興,因為共產黨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你們要知道我們高興的日子還在後哩……”他沒講話材料,所以隻說了幾句就沒得說了。
嚴爺要郝三帶頭表態,而郝三早站在他的背後。他惱而不怒地說:“鄉親們,領導要我表態,我不得不跟你們談談我的思想。鄉親們!黨的政策法令我遵守,黨的指示我照辦,我要跟黨走。因為我清楚,不跟不行,對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我倒黴啊……”
因為他說得是實話,所以很服民心。嚴爺笑了,郝白也笑了。他們笑他是個有主意的海量男人,也笑他是個實話實說的大丈夫。
嚴爺讓生虎表態,可他低頭不語,小枝真想一拳把他擊死。但他畢竟壓著火氣,控製著感情的衝動,一把將他拉在人群中。生虎白著眼嘟嘟了許多難聽的話,說什麼亂世的烏合之眾在欺負他哩,哪有貨不由主的道理等等。王氏從人群中跑了出來,走到嚴爺和小枝的麵前對大夥說:“鄉親們,幹部們,大叔大哥們,減租減息……是黨的政策法令。我不抗,而誰抗誰倒黴。一句話,別人橋上走,誰願橋下走呢。”
今天樹林村的窮哥們,是那樣的揚眉吐氣,是那樣的喜氣洋洋。劉財等一夥老漢咧著嘴說著笑著。笑接代傳世,姓李的大地主、大惡霸李生虎兄弟們的富豪家庭已敲響了喪鍾,欲要倒黴了。他笑有史以來受苦受難的窮哥們,夢也沒夢到會有當家作主的政府。也笑窮哥們破天荒地變成了當家作主的主人。他們像個孩子,笑彎了腰。劉財拉住與他同齡的郝秀才開玩笑地說:“你我已活了三條驢的歲數了,從大清未期到蔣閆偽政府,無一不是坑人害人,掠奪百性財產的。變啦,社會變啦,今天的共產黨搞什麼減租呀,減息呀,生怕我們貧苦農民活不下去。要走共同富裕的道路。”郝秀才接嗆說:“從古到今哪有這樣好的政府哩?”他高興的隻是咧嘴不住地點著頭,兩眼笑成一道縫。他雖年邁高齡,卻像個青年,興高采烈地與劉才拉呱:“劉哥呀,嘿嘿,還是活著好,我想也沒想到,還有這樣好的黨和政府,我們有幸運啊。跟著共產黨活一天痛快。”
劉三元把拳頭舉得老高說:“我又少繳了一石三鬥五!”不知是誰也在高叫:“我又多掙大洋一佰塊!”
今日的喜鵲多了,像是聚會呢。從南飛來了,從北飛來了,從東西邊也飛來了,都落在樹枝之上。有蹬枝喧唱的,有喳喳報喜的,也有騰空翱翔的。喜鵲兒叫喳喳,窮人翻身坐天下。露天會場今兒很有生氣,參加會的人們一片歡騰,個個揚眉吐氣,喜氣洋洋。要散會了。
蘭蘭把婦女們留下來,要談論婦女解放的具體事項。有的坐在陽光下,有的坐在蔭涼中。聽了文件,學習了資料。婦女要解放,男女要平等,婚姻要自主。勸阻不住的奶奶坐在一邊說:“舊社會不把女人當人,你們看我的腳。”她癟著沒牙的嘴說:“纏腳——殘腳,唉呀你們看?三寸長,走路常跌跤,雖然習慣了,可是夜裏還是憋得悶疼!唉,活受陽罪……”隻見那殘疾了的腳,不由她地顫抖著。蘭蘭見她鎖著眉頭,咬著牙就知道她還在疼痛。她呢?隻是嘴裏不住地吸著涼氣而兩眼濕潤了。新仇舊恨交織起來的奶奶,她要哭了。
蘭蘭的腳也被母親纏了。十歲左右,已到纏腳的年齡。她母親說:“不纏腳的就不配做女人。”所以,蘭蘭清楚地知道奶奶的痛苦。雖然此時封建製度的枷鎖雖被砸爛,但,她們的十個腳趾,有九個殘廢——隻留一個大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