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為友人想的落拓但瀟灑的人生結局——“君須愛酒能詩,鑒湖無恙,一蓑一笠”,最終卻沒能實現。納蘭早逝,沒能看到薑宸英的結局。在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薑宸英任副主考官時,他的一個名叫姚觀的同鄉帶著自己的詩文前來向他請教。他看過後十分欣賞,認為此人是難得之才,定能高中。
於是,薑宸英便四處與人說自己有一個文采斐然的同鄉是多麼了得,後來在鄉試閱卷,他看到一篇試卷寫得很好,極像姚觀的筆法,便對其他的閱卷官說,這一定是自己同鄉的試卷。
後來,揭榜後,姚觀果然高中。一些官員便借此大做文章,向皇帝上奏,說薑宸英和另一位主考官李蟠科場舞弊,私定考生。在清朝,對於科場舞弊的罪定的是很嚴苛的,大家紛紛傳言,薑宸英這次是難逃死罪了。
消息傳到獄中,薑宸英寢食難安,他想不到自己一生不得誌,最後還要落得身首異處的結果。不久,與他一同被捕入獄的李蟠被判處發配邊陲充軍,薑宸英覺得自己死罪難逃了,便想幹脆自己做個了斷,還算死得有點誌氣,於是便在獄中自殺了。
可他卻不知道,康熙雖然將他投入監獄,但還是專門在乾清門召見姚觀進行麵試,康熙發現此人果真才思敏捷,有真才實學,並非是薑宸英徇私枉法,便下令放了他,還派人追回被充軍的李蟠。
可惜,聖旨到了獄中時,薑宸英已死。對於此事,康熙痛惜不已。
自古英雄多寂寞,薑宸英的一生是悲哀的一生。他成名於江南二十年,徒留世間一狂生名號。老邁之際,還要徒擔罪名,最後枉死獄中。
一代才子薑宸英最後留給世間的作品,是寫給自己的一副挽聯:“這回算吃虧受罪,隻因入了孔氏牢門,坐冷板凳,作老猢猻,隻說是限期弗滿,竟挨到頭童齒豁,兩袖俱空,書呆子何足算也;此去卻喜地歡天,必須假得孟婆村道,賞劍樹花,觀刀山瀑,方可稱眼界別開,和這些酒鬼詩魔,一堂常聚,南麵王以加之耳。”
當薑宸英寫下這副荒誕悲涼的絕筆擲筆而笑的時候,是否想起當年,納蘭為其送別時贈與他的詞中,為他設想的山水田地間遨遊的人生。
雖然沒有耀眼的夢想,卻有著生命靜靜消隱的餘韻,縱使不平、抑鬱,依然綿長抒婉,也是一場優美傷淒的人生之旅。比起囚籠中的一杯毒藥後痛斷肝腸的掙紮,那江上的歎息簡直就是輕快的歎詠了。
早已往生的納蘭若知愛友結局如此,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