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作為一個“詞”,與其所指代的“物”的原始意義已經相去甚遠,如將其用“父親”、“兄弟”等來替代,仍然是有意義的。所以,“哥哥”在此隻不過是一個象征,遠離了“物”本身的某種特定意義。這就像海子詩歌中的“麥子”、“太陽”等,詩人所表達的是一種對生命價值的探索和守望。而在《夜晚》中,“哥哥”的出現更多的是為了曾強抒情主人公傾訴的衝動,體現一個孤獨者、弱小者在內心深處尋求傾訴對象的需要。所以,作為詞來講,“哥哥”在詩中的作用更像是為了完成某種儀式而必須的抒情模式,比如“哥哥,我躲閃不及,我眼睛裏鑽進無數隻貓”(《夜晚53》)、“哥哥,你把我的死訊拋灑在空氣裏”(《夜晚61》)等,這種自言自語式的敘述方式如果不是表達的需要的話,幾乎可以忽視傾訴對象的存在。
而“哥哥”作為“物”,其在具體的人群結構當中代表的不僅僅是“兄長”,而是具備更豐富的社會經驗的人,是具備剛強性格和成熟思想的人,是具備特殊能力和智慧的人,“哥哥”代表著寬厚與容忍,代表著信任和依靠,代表著勇氣和自信。“哥哥”的這些氣質影響著抒情主人公的選擇和追求,成為抒情主人公心中理想的化身,這是抒情主人公可能選擇“哥哥”作為傾訴對象的條件。當然,在“哥哥”身上也有著和抒情主人公一樣的在黑夜中迷茫與徘徊,尋找和求索的過程,比如在《夜晚38》中:“哥哥,我們看不到的千裏以外水車裝著石頭/慢慢逼近火藥,確定了我們束手無策/哪怕是一點哭聲都讓我們的心無力穿透紙張/最後,除了夜晚,我們看不到自己”,這種相似性更是抒情主人公必須選擇“哥哥”作為抒情對象的必然。
四
詩人為什麼要選擇“哥哥”作為抒情的對象,為什麼要選擇“夜晚”作為抒情的環境,這不得不讓我們想到詩人與時代的關係。雖然說優秀的詩歌是永叵的,但是詩人的存在卻是短暫的。而在這短暫的詩人的存在當中,更多的詩人們在他們的時代中都顯得那麼的格格不入,甚至被時代遺忘和拋棄,被時代邊緣化。
在學軍的作品中,我能夠明顯感受到被時代遺忘和拋棄,被時代邊緣化所帶來的精神的創傷。獨立思考的詩人不願意與時代同流合汙,所以他們隻能選擇“夜晚”,選擇黯淡庸碌的“白天”背後孤獨寂寞的“夜晚”。這在20世紀80年代之初朦朧詩的寫作中是最常見的,比如“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顧城《一代人》)、“我與黑暗有關”(梁小斌《斷裂》)、“我尋找著你/在一次次夢中/一個個多霧的夜裏或早晨”(北島《結局或者開始》)等等。“夜晚”成了詩人們走向真實走向生命走向存在的出口,成了思考者必然的精神語境,成了表現詩人價值取向的文化語境。
而在當下,因為時代特征的影響,更多的詩人們不願意選擇黑夜,不願意以這種決然背離的姿態證明自己的存在,表達自己的抗爭。或許,這也是一種明智的選擇,在一個充滿功利和欲望的時代,沒有人願意為理想犧牲什麼。
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前麵我們在不斷地討論的“詞”與“物”的問題、象征、隱喻和暗示的問題,當我們把它們放在一個具體的語境中的時候,他們已經開始變得並不重要了,這時候我們已經意識到詩歌所麵臨的不僅僅是藝術的危機,更多的是思想的危機。
回到最初的話題上來,在我們這個時代,詩人的命運到底將如何轉變?出口到底在哪裏?從劉學軍的《黑夜》組詩中我們看見了少數青年詩人的選擇。
記:這個稿子寫得很艱難,因為最初設想的問題一直得不到很好地解決,所以始終無法展開,無法進入,於是很多時候不得不顧左右而言他,感覺很對不起詩歌。
2011年5月24日清晨5:50初稿完成同原苦雨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