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剿過不少叛亂的雜胡,每次苦的都是這些鄉民。若是他們敢幫了我們,之後雜胡回返,報複更狠。可逃的話來年說不定誤了春耕,沒了收成就會餓死;不逃連命都沒了,連餓死的時間都沒有……”
赫連定麵色也是極冷。
“花將軍平叛容易,怎麼讓這些嚇破了膽子的鄉民回來繼續耕種,就是個難事了。”
賀穆蘭一言不發,看著荒涼的村莊,重新抬起了手臂。
“大軍繼續前進!”
胡空穀在白平縣外三十裏的地方,是一處葫蘆形的山穀。四周懸崖峭壁,毫無植被,隻有入口比較平坦。而入口處偏偏狹窄崎嶇,需要經過一段長長的山道,才能進入第一處寬闊的地方。
到了第一處寬闊的地方也不算進入了山穀,這山穀既然是葫蘆形的,自然是因為這處寬闊之地的後麵又是狹窄的山口,直到最後的腹地,才是真正藏兵容人之處。
“胡空穀的腹地有草有樹,也有水源,許多休屠人還在裏麵開了田。”白平縣的縣令指著胡空穀的入口給賀穆蘭看。
“從入口的山道到裏麵的甬道都有人把守,兩邊的山壁上設有滾石和巨木,若是強攻,則一入山道就會中了各種陷阱。之前延普將軍的副將想要替延普將軍報仇,便是在這裏著了道,落了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賀穆蘭一直在一馬平川的柔然作戰,從來隻有她利用天險設計別人,沒有別人用天險對付她的,這一路過來,她早已經把胡空穀的地形圖記的爛熟於心,可如何才能硬打進去,剿滅這支雜胡,還是毫無頭緒。
“定公,以你來看,我們該從哪裏突破?”賀穆蘭得到的指示是先打怕了他們再行安撫,既然如此,自然首先要做的是攻破山穀,賀穆蘭一看到那狹窄的山口就犯了難,便轉頭請教赫連定。
赫連定看了看胡空穀的地形,開口提點:“金崖想反,怕不是一天兩天了。休屠人放牧的地方在安定附近,從安定跑到這裏來藏身,可見他們經營胡空穀已久。胡空穀地勢易守難攻,既然早有打算,少不得糧食也準備的充分,靠大軍圍困斷其糧草,先被耗垮的倒是我們……”
赫連定見白平縣令屢屢看他,心中有些疑惑,不過還是繼續解釋:“我和金崖的從弟金當川有些交情,待我寫一封信,尋一勇士……”
“此番休屠人和羌人反叛,陛下十分震怒,命我先向休屠人展現我大魏的武力,然後才可招撫。”賀穆蘭心中苦悶,“大軍先在葫蘆口紮營,待我看過四周地形,再做安排。”
賀穆蘭一聲令下,大軍在葫蘆口外紮了營。虎賁軍人數不多,不過是五千人而已,胡空穀雖小,穀內至少也有幾千人之眾,防守五千虎賁軍肯定是綽綽有餘。
那縣令見賀穆蘭不願去白平縣紮營,反倒在胡空穀紮營了下來,再三勸說無效之後,隻好答應了會送糧草過來,帶著一幹衙役離開了。
“那白平縣的縣令不對。”赫連定淡淡地說道:“他聽到你要先打再招,臉色整個都變了。”
“不僅如此,他似乎認識你。”賀穆蘭臉上也帶著嘲諷的笑容:“我又未曾戳破你的身份,他卻屢屢看你,似有觀察之色。你說寫信的時候,他眼睛連眨,沉不住氣的很。”
兩人相視一笑,心中都很快慰。
賀穆蘭召了幾個虎賁軍過來,命他們換成普通百姓的衣服去白平縣裏打探,尤其是到了晚上,一定要看住白平縣衙。
幾個斥候得了命令,換了衣服揣了些散碎的銅錢銀子離開(夏國用銅錢),騎了快馬前往白平縣。
而賀穆蘭則跟著赫連定一起,繞著那胡空穀尋找可以攻破之地。
***
“大王大王,穀外來了好多人馬!”
金當川臉色大變地衝進木屋,驚得屋內眾多休屠人紛紛站起。
“你別慌,到底是怎麼回事!”
休屠王金崖帶著碩大的耳環,手臂上纏著許多金釧,一站起身來,叮叮當當作響。
“誰知道怎麼回事!”金當川年約二十出頭,長得豹頭環眼,虎背熊腰,倒比他那精瘦的從兄看起來更加威武。
可認識金崖的人都知道,此人能坐穩休屠王的位子,靠的是腦袋而非拳頭,所以即使金當川長得魁梧人又武勇,還是心甘情願地喚金崖為“大王”,連“兄長”都不敢喊。
金當川和金崖是同一個曾祖,但不是同一個祖父,所以才是“從兄”、“從弟”。金當川好闖蕩,休屠人未反之前,他還在夏國內當著一個小小的官職,休屠人一反,金崖召了他回返,他立刻就棄官回族,和金崖一起殺了安定的將軍延普領著族人退守了胡空穀。
眾人之中,隻有他在夏國當過武官,知道正規軍的底細,也略懂一些排兵布陣的本事,所以兩道隘口的防衛全是他帶著族人負責,外麵的哨兵一看到有大軍靠近,飛速就報給了他知道。
“費連那家夥根本就沒有說過有這麼一支人馬要來這裏!那個王八蛋,收了我們這麼多好處又不辦事!”
金當川惡狠狠地開罵。
“左賢王稍安勿躁。”一個年級較大的休屠人摸了摸胡子,“費連幫我們隱瞞胡空穀的事情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延普的副將追來,也是他報的訊。若是胡空穀暴露,他也沒有好下場,所以絕不會隱瞞不報……”
金崖點了點頭:“確實如此,費縣令大概不是不報,大概是這支人馬來的太突然,他找不到機會派人入山。你可看到來的是哪位將軍?掛的是什麼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