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驚醒過來的阿單誌奇像是剛剛發現自己已經站在戰場上似的,開始揮舞著長戟收割起敵軍的性命。
他都快給花木蘭那小子弄傻了!
你要活下來,就一定要殺人的。
你要殺的人多了,就一定會出頭。
那個像是娘們一樣猶豫的花木蘭,隻要一直不死,總有一天會進入先鋒營,無非就是時間的問題。
長官們又不是傻子!
他眯著眼睛看了看遠處的花木蘭。
這是花木蘭第一次正式參與“收割”,意外的,他居然不怯戰,也沒有什麼怕死的表情。
明明之前他們一直在新兵營,在每次柔然人過來騷擾時負責護衛糧草或者保護側翼,從未見過這般血腥的場麵。
殺紅了眼的新兵和害怕的舉不起刀的新兵比比皆是,這個時候,雖然並不奮勇,但顯得異常冷靜的花木蘭就顯得極為醒目。
這種人是天生的戰士!
不愧是懷朔花家的孩子。
他就知道賀賴氏族出來的孩子不會是孬種!
同火的“孬種”坤達和莫懷兒已經麵無人色了,手抖的連馬韁繩都握不住。平時摳腳丫子埋怨沒有被派出去追擊柔然人的自信早就蕩然無存。
柔然人和鮮卑人本來就沒有什麼不同,真要打起來,所憑的無非就是誰的力氣更大,誰的武藝更強而已。
他隻是火長,不是將軍,護的了他們吃喝,護不了他們安全。
他自己還想活呢!
嗖、嗖。
兩支箭疾奔而來,一先一後正中兩個柔然人的後心。
向著坤達和莫懷兒衝鋒而至的柔然騎兵懵然地墜落馬下,肩背處的劇痛讓他們無法再握緊韁繩。隻留下繼續向前疾奔的戰馬,在失去了騎手以後飛快地朝著側麵跑遠了。
坤達和莫懷兒被這猶如天降的利箭所救,感激地朝前方看去。
正前方,神色複雜的花木蘭掃視了一圈戰場,控韁調轉馬頭,往後方小跑。
前方柔然人已經大潰敗,已經衝進陣內的柔然人也被中軍射殺了個幹淨,沒有繼續屠殺下去的必要了。
“花木蘭,你去哪兒!歸隊打掃戰場好算軍功啊!”
“你們去吧,我去後麵看看!”
“喂喂喂,我們這次的任務是隨著中軍衝殺哇!”
“不是已經收割完了嘛。”花木蘭一陣風般掠過了他們的身側。
“算了,我們替他割蠕蠕人的首級!他殺了幾個?”
“七八個?”
“先把射掉下馬的砍死再算!”阿單誌奇跑到兩個火伴身邊,還沒說上兩句,一看前麵的情況,頓時跳起腳來。
“喂,那邊那個!那兩個屍體是我們火裏幹掉的!背後有箭沒看到嗎!給老子放下!”
“老子說放下!”
***
花木蘭非常討厭這種單方麵的屠殺。
但鮮卑人不留“蠕蠕”在戰場上的俘虜,柔然人也知道自己即使投降也留不下性命。
所以隻要一開始打仗,就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她怎能死呢。
她若死了,她是女人的身份就保不住了。戰死者的屍骨是很難保全的。為了留下遺物去立衣冠塚,火伴要把袍澤的衣衫配飾全部除盡帶回死者家裏。
若她是女人的身份暴露,連同葬袍澤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家人會遭遇的不名譽的未來,她連想象都會覺得窒息。
她怎能讓自己的阿爺一輩子沉浸在“我逼死了我的女兒”的夢魘裏?
花木蘭說自己不怕死,這並不是虛言。
每次控馬步上戰場,她反倒會得到一種奇異的寧靜之感。似乎這戰場就是她的歸宿,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她的耳邊響起的號角聲、廝殺聲、那兵器相交時的金鐵之聲,都讓她從毛發到骨髓都戰栗而興奮。
敵人的鮮血在召喚她,敵人的哀嚎聲猶如助興的鼓樂,她像是一把被封藏在匣子裏的利刃,無比的渴望著和中軍一起衝入敵陣內“收割”。
隻是她越興奮,就要表現出比興奮更冷靜的情緒將它壓製下去。
她不能將自己變成和其他人一樣的殺戮工具,她要活下去,而不是做活靶子。
她隻要能活下去就行了。
然而看見火伴遇險,她還是忍不住舉起了長弓,從遠處射殺了那兩個敵人。
即使那是兩個隻會吹牛、散扯,睡覺磨牙、打呼嚕,腳臭還喜歡胡亂摳腳的猥瑣男人。
她是那麼厭惡他們的一舉一動,可還沒有憎惡到眼睜睜看他們去死的地步。
一百四十步,她掃視了一下戰場,似乎是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距離。
阿爺啊,不能出格太難了。
怎麼能一邊不出格,一邊活下去呢?
上個月的家信裏應該問問您的。
作者有話要說:我比較倒黴,在國慶期間還要苦逼的加班,所以今日第一更在我上班之前發了,第二更要等到晚上我下班。
小劇場:
花木蘭的第一封家書。
花木蘭:阿爺,請問您當年怎麼解決如廁問題的?這裏連草葉都沒有。
阿爺:(回信)隨信附上竹籌一枚。注:請勿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