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日記中有過這麼一段話,我至今都記得:想像一下吧,某一天當我們掌握了這種技術,也就意味著我們可以培育心髒、眼球,甚至大腦。那些罹患心肌梗塞的人隻要截取一段他自身的基因片段,就可以完美生產出一顆二十五歲的強健心髒,並且不會有排異的可能;那些後天意外致盲的人可以換上嶄新的眼睛。可以預見的是,這項技術最終將能夠大幅延長人類的平均壽命和生活質量。為此願景,我願意犧牲一切。
你可能不知道,你媽媽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一種狂熱,一種為科學為理想獻身的衝動。當初,我就是因為這個才被你媽媽深深地吸引。所以,辛蘭她對自己做了什麼,我雖然並不知曉,但也能猜到些許。
沒錯,她竟拿自己的身體做實驗,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可能剛懷上你不久。
後來我在查閱資料的過程中,實驗室以涉及機密為由,收回並封檔入庫了相關的資料。所幸我偷偷摘錄了一部分有關於你的資料,其中停滯狼人化的抑製劑配方也被我拷貝了一份。那是你母親手打的,其中的分子式我至今都記得清清楚楚。
你知道每年我都會出一次遠門,但我沒有告訴你的是,這是為了去歐洲的實驗室配製下一年度的抑製劑。冰箱裏的那瓶複合維生素,我每天都要你吃。你記不記得小的時候還因為不肯吃被我打過?其實那根本不是什麼複合維生素,那是一瓶三百六十五粒的抑製劑。
因為工作的緣故,有時候我並不能監督你每天服用一粒抑製劑。你回想一下,有時候偷懶漏掉一天,第二天是不是會有些煩躁或者異樣?(煩躁?不清楚。說起來,一年總會漏掉個四五回、七八回。不過有一回,因為牙痛連著三天沒吃這個什麼抑製劑,到了第三天的時候,心裏悶得要死,簡直想揍人。我當時還以為是牙痛的緣故。這麼說來是因為這個?咦?上個月手腕上的那個疤痕怎麼不見了?)
昨天我看了一下,還剩下二十九粒抑製劑。算來去年一年你少吃了二十一粒。(有這麼多?也許吧。)上周我帶你去做了體檢,現在報告出來了,值得注意的有三項:你的雄性激素水平格外的高,我有些奇怪,因為你的體毛似乎並不茂盛。(你沒看見而已。)第二項,你的骨密度遠高於常人,你的體重足有七十九千克,身高一米七九,(分明是一米八。好吧,我隻是說慣了。)體型卻偏瘦。第三項,你血液中的白細胞和肌肉纖維中的某些成分的比例異於常人,依照通常的觀點,你的抗疲勞和恢複能力應該高於常人。比如說,很少跑步的人突然跑個一千米,第二天大腿會酸脹,你是不是沒有這種情況?(這倒是,完全沒感覺,先前我還以為自己是天賦異稟呢。)
這三項異常都算是無害甚至偏向於有益,至於其他更細微的東西,恐怕不是普通的體檢所能反映出的。你也不用擔心,狼人化究竟會怎樣,完全無人知曉,也許經過這麼多年服用抑製劑,你身體的狼人化趨勢早已暗中停滯或者進度極其緩慢。(那麼,什麼是狼人化?)
哦,瞧我這記性,真是老了。說了這麼久,我竟然還沒有跟你解釋狼人化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機體狼人化。但有一點值得警惕——究竟大腦會不會出現變異,變異之後又會有何症狀,因為並無先例,時至今日還無人知曉。(真要變了狼,會不會……這——我還是不想的好。)宏兒,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根據去年的情形,我想這應該是我杞人憂天了。不過,從今天開始,你再也不能漏服抑製劑。這一點你要切記。
我這趟去歐洲,時間大約是半個月,如果一切順利,可能還會延長幾天。畢竟時間過了二十年,科技已經明顯進步了,現如今全歐洲已經有三個著名的基因研究機構,倘若時間有餘裕,我會去其中一處參觀訪問。說來也難怪,二十年了,老爸我從一個生物學的門外漢,到現在略窺門徑,也未嚐不是一件幸事。
宏兒,你大可放心。這麼久都過來了,問題應該不大。隻是將來娶妻生子要格外慎重些,當然了,這還遠得很。信就寫這麼多罷,照顧好自己。
父蕭懷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