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月光下的勳伯格(2 / 2)

聽慣了和諧悠揚的音樂,聽慣了為詩朗誦而作慷慨激昂或悅耳纏綿的配樂,聽《月光下的彼埃羅》的感覺真是太不一樣,得需要耐著心才能終於聽完了這支《月光下的彼埃羅》(在這盤唱盤中還有另一支勳伯格晚年創作根據拜倫詩改編配樂曲《拿破侖頌歌》,一樣的“嘔啞嘲哳難為聽”)。聽完之後,我在想在勳伯格那個時期,古典主義盛行了那麼多年,浪漫主義和新浪漫主義又主宰了那麼多年,一直都是以有調性的創作手法,以優美的旋律、諧和的合聲、完美的配器、優雅的交響為人們所喜愛的,便也習慣著將耳朵磨成了厚厚的老繭,將音樂的作法形成了一種約定俗成的規律。突然,有這樣的一個勳伯格闖了出來,將一直奉為美麗至極的一匹閃閃發光的絲綢上,“呲啦”一聲撕破了一角,也不再用它來縫製精致而光彩奪目、拖地搖曳的晚禮服,而是縫出一件露胳膊露腿的市井服裝來,得需要多麼大的勇氣。從這一點意義上來說,說他是富於創造性的,一點不假。

勳伯格還有一支和《月光下的彼埃羅》《拿破侖頌歌》類似的樂曲,叫做《華沙幸存者》,作於一九四八年,是勳伯格逝世前三年的作品。這支樂曲揭露第二次世界大戰德國法西斯在集中營迫害猶太人的罪行。可惜,我沒聽過,但我想,那憤恨而充滿激情的詩朗誦,配以這樣刺耳尖利而淒厲冷峻甚至毛骨悚然的音樂,是最合適不過的了。勳伯格的這支《華沙幸存者》,讓我想起畢加索那幅《格爾尼卡》,同樣揭露法西斯的罪行,有異曲同工之妙。

同時,我也想起我國在北京音樂廳和中山公園音樂廳曾經舉辦過的唐詩朗誦會,專門請來作曲家為這些詩歌配樂,效果不錯。為詩歌朗誦配樂,我不知道是否為勳伯格獨創,但確實是將音樂和詩歌結合一種不錯的嚐試。音樂流出自己的疆域,能夠澆灌其他的土地滋潤。況且,勳伯格尋求的更是將音樂自身發展,方才有勇氣打破墨守的成規,不惜走向極端,向平衡挑戰,向傳統挑戰,向甜膩膩挑戰,向四平八穩挑戰。

據說,現在有人否定勳伯格無調性音樂創作在二十世紀音樂史上的價值和意義,在二十世紀偉大音樂家的名單中,除去了勳伯格的名字。雖然,我並不喜歡勳伯格的這支《月光下的彼埃羅》,但我以為是不大公正的。

美國音樂史家格勞特和帕利斯卡在他們合著的《西方音樂史》中,這樣形容這支《月光下的彼埃羅》:“猶如一縷月光照進玻璃杯中,呈現許多造型和顏色。”他們說的是有道理的。雖然,那些造型是我們不習慣的,那些顏色是我們不喜歡的,畢竟是屬於勳伯格的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