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吉祥如意(1)(2 / 3)

五月和六月在霧裏走著。在端午的霧裏走著。六月不停地把手腕上的花繩亮出來看。六月手腕上是一根三色花繩,在蒙蒙月色裏,若隱若現,讓人覺得那手腕不再是一個手腕。是什麼呢,他又一時想不清楚。六月想請教姐姐五月。可當他看見姐姐時,就把要問的問題給忘了。因為姐姐在把弄手裏的香包。六月一下子就崩潰了。他把香包給忘在枕頭下麵了。六月看著姐姐五月手裏的香包,眼裏直放光。六月的手就出去了。五月發現手裏的香包不見了,一看,在六月手上。六月看見姐姐的臉上起了煙,忙把香包舉在鼻子上,狠命地聞。五月看見,香包上的香氣成群結隊地往六月的鼻孔裏鑽,心疼得要死。伸手去奪,不想就在她的手還沒有變成一個“奪”時,六月把香包送到她手上。五月盯著六月的鼻孔,看見香氣像蜜蜂一樣在六月的鼻孔裏嗡嗡嗡地飛。五月把香包舉在鼻子前麵聞,果然不像剛才那麼香。再看六月,六月的鼻孔一張一張,蜂陣隻剩下一個尾巴在外麵了。五月想罵一句什麼話,但看著弟弟可憐的樣子,又忍住了。就在這時,香包再次到了六月手裏。六月一邊往後跳,一邊把香包舉在鼻子前麵使勁地聞,鼻孔一下一下張得更大了,窯洞一樣。五月被激怒了,一躍到了六月的麵前,不想就在她的手剛剛觸到六月的手時,香包又回到她手裏。

嗨嗨,五月被六月惹笑了。這時的六月整個兒變成了一個大大的鼻子,貪在那裏,一張一合。五月的心裏又生起憐憫來,反正肥水沒流外人田,要不就讓他再聞聞吧。就把香包伸給弟弟。不想弟弟卻搖頭。五月說,生姐姐氣了?六月說,沒有,香氣已經到我肚子裏了。五月說,真的?六月說,真的。五月說,你怎麼知道到了肚子裏?六月說,我能看見。五月說,到了肚子裏多浪費。六月想想,也是,一個裝屎的地方,怎麼能夠讓香委屈在那兒呢。要不嗬出來?五月說,嗬出來也浪費了。

我可以嗬到你鼻子裏啊。六月為自己的這一發明興奮不已。五月也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就把嘴大張了,蹲在六月的麵前。六月就肚皮用力,把香氣一下一下往姐姐鼻孔裏擠。

但六月卻突然停了下來。六月看見,姐姐閉著眼睛往肚裏咽氣的樣子迷人極了。那香氣就變成一個舌頭,在五月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媽喲,蛇。姐姐跳起來。六月向四周看了看,說,沒有啊。姐姐說,剛才明明有個蛇信子在我頭上舔了一下。六月說,大概是蛇仙。五月說,你看見是蛇仙?六月點了點頭。五月問,蛇仙長什麼樣兒?六月說,就像香包。五月看了看手裏的香包,說,難怪你這麼喜歡它,原來它成仙了。

做香包講究用香料。五月和六月專門到集上去買香料。五月說她要選最香最香的那種。要把六月的鼻子香炸。六月說把我的鼻子香炸有啥用,我又不是你女婿。五月說,反正香炸再說。二人樂顛顛地向集上走去。

集上的香料可多了。五月到一個攤上拿起一種聞聞,到一個攤上拿起一種聞聞,從東頭聞到西頭,又從西頭聞到東頭。把整個街都聞遍了,還是確定不下來到底哪一個最香,拿不定主意買哪一種。六月說,就隨便買上些行了。五月犯愁了。這時,過來了一個比五月大的女子選香料,五月的眼睛就跟在她的手上。五月問六月,你看這個人像不像是新媳婦?六月看了看,屁股圓圓的,辮子長長的,像。五月說,那她買的,肯定是最香的。五月就按剛才那個新媳婦買的買了。

山上有了人聲,卻看不見人。五月和六月被罩在霧裏,就像還沒有出生。六月覺得今天的霧是香的。不知為何,六月想起了娘。你說娘現在幹啥著呢?六月問。五月想了想說,大概做甜糕呢。六月說,我咋看見娘在睡覺呢。五月說你還日能,還千裏眼不成,怎麼就看見娘在睡覺呢。六月說,真的,我就看見娘在睡覺呢。五月說,那你說爹在幹啥呢?六月說,爹也在睡覺呢。五月說,我們走時他們明明起來了,怎麼又睡覺呢。六月說,爹像是正在給娘嗬香氣呢。五月說,難道爹也把娘的香包給叼去了?六月說,大概是吧。

突然,六月說,那是我的香包。說著往回跑。五月一躍,像老鷹抓雞似的把六月抓在手裏,說,你走了,我怎麼辦?六月說,我拿了香包就回來。五月看了看六月,解下脖子上的香包給六月,說,我把我的給你。六月猶豫著,沒有動手。五月就親自給六月戴上。六月看見,胸前沒有了香包的五月一下子黯淡下來,就像是一個被人摘掉了花的花稈兒,看上去可憐兮兮的。但他又沒有力量把它還給五月。六月想,人怎麼就這麼喜歡香呢?是鼻子喜歡還是人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