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切分的可能及方法(3 / 3)

這兩步切分,第一步指從世界整體中的切分,切分寫作者所需要的東西。第二步是我們已經完成一次切分後,如何再一次在作品中按比例切分。這兩步走方法和重心略有不同。第一步我們強調了藝術感受的敏銳性,也提出了六種方法。第二步切分更為具體。它應注意的首先是創造性的增值的切分。它不是我們把生活中的切分簡單複製,並把雞、鴨、貓、羊分分類,拴在一個位置上,它應該是意義的新發現,一次對具體事物想象性的創造。甚至對生活中原發生的事情另外賦予一種含義。上文說到鴿子為什麼單提那籠子鎖上沒有,反複說鴿子會飛。這是因為鴿子寄寓了兩個人經曆戰爭後的一種和平願望,戰爭雖然殘酷,和平必然會到來的。因而藝術象征便成了海明威在這個文本中的創造。其次,在生活中發生的精妙細節,我們在文本中切分一定用新的視點和新的方法分層處理。生活中或許就是一把簡單砍柴的刀,女人聽到磨刀高興了,證明嫉妒使男人有了力量,可刀卻被扔在廁所裏了。在作品裏這把刀可以去很多地方,男人可以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可以追殺情人,可以砍女人,可以明寫,暗示,或者象征。總之,刀是生活的細節,在文本中可以改變一個作品成為另一個麵貌。湖南鄉村有一句仇恨的話,砍了你的頭,當夜壺用。這種又氣又恨的話是平時吵架咒人的用語。我便因此寫了一個小說《風俗考》。小時候媽媽就讓他坐在尿罐子上,長大成人了還用那個尿罐。母親也死了。習國與哥哥一直尋找殺父的仇人。追殺父親的敵人,山裏土匪紅胡子,可能是母親相好的人,但一直找不到殺父仇人。後來兄弟倆同時愛上了女人小嬙,產生了矛盾。而且小嬙又生了他們的孩子,大哥害怕女人影響兄弟感情,於是把女人殺了,習國從刀法上看出,殺娘的人是哥哥。於是哥哥講出了,他調查的事實,娘是殺害爹的凶手。因為娘和紅胡子通奸。習國一時迷了心性,氣極了擲碎了幾十年的尿罐,原來尿罐是父親的人頭做的,這是母親的傑作,是因為母親懷疑父親殺害了她娘家一族人,因此仇恨之極,把丈夫的頭做了尿罐讓兒子坐著。習國怎麼辦,他無法為父親複仇,因為今天的時代,父仇沒了。這個尿罐一直暗示地存在,它是父仇的一個象征,最後碎了父親的頭顱。這是一個極端驚心動魄的東西。尿罐的細節我做了多次切分,直到最後才讓它產生震撼人心的力量。

其三,文本中再次切分,方法也是多種多樣的。這些具體切分是操作性的,因為你要把這些具體的切分放入文本中的各個局部,並讓這些局部協調起來,比較第一次切分更需要高超的技巧。更多的技術可以留在組合中去使用。這裏說一種在文本中的隱含切分。一般切分的細部我們在文本中是明眼可見,《魔術》中的鸚鵡,《一個小時故事》中的露易絲小姐情緒變化,《橋邊老人》中的動物出現頻率,我們都可以從統計學上去計算。我們從簡單的增加與減少看到它的意義變化。隱含切分是指我們從文本中輕易找不到它,但這個暗示的形象又製約著文章。例如格利耶的《嫉妒》寫室內、陽台、山穀、公路上發生的人物活動,表麵上純客觀敘述,實際從故事敘事分析,可以看到有一雙嫉妒的眼睛在觀察,這雙眼睛是誰,作者沒指出來,隻能分析出和女人相關的另一個人。我們有時候全力寫一個人,或尋找一件東西,但最後這個東西並不存在,這種懸置的切分很巧妙,它雖然是子虛烏有,但它是一個想象的實體,在文本中起組織作用,我們依然要精心地切分。博爾赫斯的小說中愛使用這樣的切分策略。其四,再次切分是一個求證的過程。第一次切分我們可用假定性手法,它有無我們並不準確地知道,隻有找到了才知道,這最適合於尋找模式。更重要的切分可能是大眾一種習慣認識,是錯的。而當下寫作的文本行動便是要證明有一種正確的新的存在。這和上一種方法不同,前者是存在的東西故意缺席,是一種修辭手段。而這次假定的人們並不知道後果,或者明知是謎,而文本活動就在於解謎。《代表大會》博爾赫斯寫了一次世界代表大會,包括組委會、主席和秘書,參加代表大會,參觀莊園。這個代表大會後所有的人都煙消雲散了。我偶爾碰到一個人他假裝不認識。這是假定手法。這次代表大會存在不存在或者根本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啟示,世界上存在一種超級的代表大會嗎?無限的宇宙永恒的時間,那些龐大得我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這告訴我們許多我們確定無疑認定的存在,是應該進一步懷疑它的真實性。文本所說的存在實際是一次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