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說世界上所有的小說都有故事的元素,僅在於它故事性的強弱濃淡,以此類推,世界上的故事都會有情節,僅在於情節性的多少強弱而已。故事是明白的,情節是隱藏的。故事有基本語法,情節有編撰模型。故事是經驗或想象的表述,情節是一種推論的結果。故事是給定的,情節是發展的。《社會遊戲》的故事是一個殺妻的故事,主人公幹什麼,主語謂語賓語很明確,另一種故事語法是介詞結構的,是一個關於什麼的故事。但情節是具體的,必須是一個動作過程的展示,或者是一種情緒,一種心理,一次論辯,一次意識的流動。艾杜尼派數學老師殺妻是故事,但殺妻的動作過程很少,也就是說殺妻情節是弱化的,當然可以有許多種方式去寫,例如預謀活動,包括挑選殺手,殺手用什麼方式,殺死妻子的過程。小說都刪略了,殺手正準備殺妻,妻子卻洞悉了一切陰謀,因而前文本情節不複存在,或者說,複述這些情節已不具有意義。
這兒情節集中在妻子瓦解這一謀殺過程,一切武力的事件,變成了一場智力事件。那麼我們就可以說這是一個妻子反謀殺的故事。故事,按中文含義理解,(曆史是客觀存在的)是過去發生的事件。正因為是過去發生的,在現實的尺度上是不存在的。故事必須處於完成態,否則我們沒法講述,正在發生的故事嚴格地來說不存在,隻存在正發生的事件,它是前一個時間序列上事件的延續,所以正在發生的故事僅是一個幻覺,但作為一個故事正在講述者那裏推論性地進展,在讀者那兒是一個正發生的故事幻覺,這是因為作者內心是清楚的,隻是采取了欲擒故縱的講述方法,而讀者並不清楚故事將要發生什麼。
每一個人的日常生活,從時間維度上說,都是一種正在進行時,所經曆的事件,並不能判斷他是否成為故事,或者正常的大多數他隻是一種瑣屑雜事隨時間流逝了,極少數的事件被人理解具有一種故事性質,這時有了再講述一遍的願望,把過去的事再說一遍,故事始成,因而故事是事後的敘述,有一種從後麵追蹤的性質。萊奧那多·夏俠寫這個殺妻故事,他心裏是知道的,他在精心地編撰,這也不否認他受意大利社會生活中某一事件的啟發。我們今天是30年後讀到的,我們正在閱讀,隨著閱讀,是一個艾杜尼派了一個殺手正要殺妻,假定我們讀到了要麼執行我丈夫計劃,要麼執行我的計劃。這表明妻子正瓦解一次謀殺。如果讀到,請多打幾槍,他身體很強壯,這是一個妻子謀殺丈夫的故事。而我們讀者在看的,實際上是一個故事的編撰過程。可見故事沒有新的,從時間的本性來說,一切故事都是舊故事。
故事表示我們對過去事物的理解、看法,是我們關於某物信息的再現,目的讓我們對未來發生的事件做到保持一種警覺,正因為如此,故事也是我們認識事物的一種方法,但受到認知能力的局限。
故事是一個表層的東西,它的內部是情節,但故事不等於情節,一個事物在進行狀態中,這時故事與情節保持同一性,也就是在說時間、空間、因果的關係中保持有延續狀態,有長度的,這時故事與情節是共通的,一致的。
但進入小說文本的細節以後,故事與情節並不是一個東西,這時候我們號稱的故事是一個抽象的東西,它是一個集合反映,是綜合後的表述,如艾杜尼殺妻的故事,妻子瓦解謀殺的故事。在文本中的細節是非常具體的東西,經驗的東西。看照片的情節,雇用偵探的情節,策反殺手的情節等。這時情節便體現為一係列的動作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