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阿卡裏也小聲回答著,聲音中透著無奈,“這裏每天24小時都是如此,周末的時候更嚴重。他們就在大廳裏開摩托。”
剛開始的時候,這幫年輕人都沒有注意到馬爾科姆和阿卡裏站在門口。後來篝火邊有一個孩子看到了他們,然後大聲用日語說了點兒什麼,整個大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天哪,”馬爾科姆大驚失色,“我們跑嗎?”
阿卡裏沒有答話。這時有兩個孩子從人群裏走出來朝門口過來。他們步態十分囂張,臉上都帶著凶悍的神色。其中一個很高很瘦,下巴尖尖的,牙齒很白。另外一個個子矮一些,但是很結實,留著一根長辮子,下嘴唇下麵還有一撮小胡子。他們很快走到了離門口幾英尺遠處,這時馬爾科姆發現矮個兒的那個把手伸到了口袋裏,拿出來的時候帶出一道寒光。
那是一把蝴蝶刀,在垃圾桶那邊傳來的火光中閃亮著。馬爾科姆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下來,隻能緊張地看著阿卡裏。但不知為什麼,阿卡裏看來並不害怕。
拿著刀的少年用日語喊了點兒什麼,阿卡裏也大聲喊了幾句。少年舉起了刀,不停地比劃著。高個的那個則把雙臂交叉在胸前。馬爾科姆很害怕自己和阿卡裏會被人切成肉片,但突然聽到一個日本人的聲音穿過大廳傳了過來,聲音很低沉很粗厚,是個年長一些的人,看來有某種權威。兩個少年隨即閃開到一邊,把頭低了下來。
兩個日本男人從陰暗處走出來,然後朝馬爾科姆他們這邊過來。兩人看來在35到40歲之間,都穿著夏威夷花襯衫。前麵的那個人臉很圓,往下彎著的嘴唇讓他顯得像個幫會成員。他的襯衫紐扣開得很低,因此馬爾科姆能夠看到他身上那個一直延伸到喉嚨附近的文身。後麵那人臉形很方,樣子顯得很凶惡貪婪,帶著深色太陽鏡。他身上的文身更加明顯,幾乎遮蓋了所有暴露著的皮膚。
“黑幫。”馬爾科姆擠出了這個詞,膝蓋在不住地搖晃。
“沒錯,”阿卡裏回答說,眼睛依然看著正在靠近的這兩個人。“就是黑幫。他們就聚集在這裏,你看到日本第一銀行的問題在哪兒了吧。他們借出了1億美元的貸款,但是沒想到借款的公司是被黑幫控製的。因此他們無法討債,也無法拿這些大樓來抵償,因為這些黑幫分子搬了進來,聚集在這裏,而日本警方對此根本無能為力。所以你知道第一銀行是怎麼辦的了?”
“他們把貸款賣給一夥老外,”馬爾科姆回答,“讓他們去解決問題。”
兩個匪徒在他們麵前停了下來。前麵的那個跨出一步,雙臂交叉抱在胸前。
“你們這些家夥!給我滾!”
馬爾科姆看到了他前臂上的文身。但是他此刻更害怕的是他身後那個人。這個帶著太陽鏡、樣子凶惡貪婪的家夥正透過鏡片盯著馬爾科姆,似乎想記住他的麵孔。馬爾科姆感覺到背上淌著冷汗。
“阿卡裏——”
“嗯,我想我們趕緊離開吧。”
阿卡裏抓住了他的胳膊拉著他離開了門口,身後那兩人則把門重重地摔上了,裏麵隨即傳來嘈雜的笑聲。馬爾科姆和阿卡裏手忙腳亂地跑回摩托車上。騎著車到了幾個街區以外之後,兩人在路邊停了下來,摘下了頭盔。馬爾科姆明白了阿卡裏為什麼這幾個月裏變成了這副德行。
“為什麼警察對此不采取任何行動呢?”
“原因有幾條。這裏關於集會的法令很奇怪。你不能用武力趕走這些人。日本的黑幫跟美國的幫會不一樣。他們進入了金融和政治領域的各個層麵。這裏有些很大的銀行和公司就是黑幫投資建立起來的。他們的利益一直延伸到了政府高層乃至頂部。過去幾個月裏我做了很多調查,發現我們的情況也曾經發生在很多其他美國公司身上。有些日本銀行把自己無法收回的債務以很低的價格賣給這些公司,很快買下貸款的美國人會發現貸款並不值那麼多錢,這正是因為這些黑幫的存在。”
馬爾科姆扶在頭盔上的手指全無血色,整個身體也都在顫抖。他仿佛還能看到那把蝴蝶刀在麵前比劃,在篝火火光中閃亮。盡管他在橄欖球場上和場下沒少打過架,但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威脅。
這可不是馬爾科姆想象中的金融世界。他和阿卡裏隻是交易人,不是匪徒。阿卡裏不過是從日本最大的銀行之一買下了未清償貸款。這不是什麼毒品交易,隻是一個金融決策。
“這簡直太荒謬了。”
“這就是日本。”阿卡裏的聲音透著無奈。他把頭盔套回頭上扭動了摩托車的油門,引擎在黑暗中發出轟鳴。
馬爾科姆也把自己的頭盔帶上,嗅著皮革、玻璃纖維、還有汗水的味道。他為阿卡裏感到難過,因為如果他掙不到錢,卡尼無疑會非常生氣和失望。但是那還隻是一方麵的擔心。他閉上眼睛,但是依然能看到那兩個穿著花襯衫的黑幫分子。他想起了香港之行之前紗代就一直在跟他說的那些東西。這裏不是美國,也不是華爾街。馬爾科姆回想著那個渾身都是文身、帶著太陽鏡、麵相凶惡的家夥。那人一直瞪著他,記著他的麵孔。這裏不是紐約,這裏是東京。
他還在顫抖著,但還是開動了摩托,踏上了回家的路。
24東京
鬧鍾的電子屏幕上顯示時間是早上5點,但這有點兒不太可能。因為如果真是早上5點,馬爾科姆應該正和紗代躺在一起,緊緊挨著她溫潤柔滑的肌膚。他應該正在做著關於橄欖球或日經市場的夢,甚至於是有關新澤西的夢。他的身體應該正處在一個恢複和調整的狀態,因為他剛剛熬夜研究了印度尼西亞市場,分析了它的波動將會對大阪交易市場產生怎樣的影響。
可是,馬爾科姆直直地坐在睡墊上,眼睛睜得圓圓的,緊盯著放在那部嶄新的電視機頂上的鬧鍾。沒錯,時間是5點,他很清醒。
然後電話響了起來。
他從鋪蓋裏鑽了出來,身旁的紗代翻了一個身,然後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緊。馬爾科姆用手掌輕撫了她的頭發,然後起身去接電話,腳下的大理石地麵給他帶來一股涼意。電話又響過幾聲之後,馬爾科姆終於在他幾個星期前去京都遊玩時買下的紅木梳妝台上找到了那隻無繩電話,於是他趕緊按下了接聽鍵。
“馬爾科姆,我想找你談談。”
是阿卡裏,但是他說話語調很高。自從兩人那次從黑幫聚集的地方回來以後,阿卡裏就一直在瘋狂工作,試圖找到某種法律途徑來把那些幫會分子趕出去,這樣的話他就至少可以收回一部分的貸款。但從他的語調來看,應該是沒有什麼積極進展。或者更確切地說,看來是發生了什麼很糟糕的情況。
“你怎麼好像很害怕?”
“我幾乎是膽戰心驚,不過我不想在電話裏談這些。”
馬爾科姆覺得阿卡裏應該隻是在胡思亂想,不過他又不太肯定,因為他又想起了那個揮舞著匕首的少年。
“我馬上過來。”馬爾科姆回答,說完就伸手去找褲子。
“我不在公寓裏,我在辦公室。但是我也不想在這裏見麵。我們一起騎車出去談吧。20分鍾以後在伊豆車道那邊見麵,就在收費亭那裏。”
馬爾科姆很快就穿戴整齊了。伊豆車道是他和同事們一起去飆車的私有收費車道。到那裏去談論工作好像有點奇怪,但是私有車道至少是還算能保障隱私的。而且阿卡裏肯定特別希望在5點這麼早的時候去,因為不會有別人。這樣他應該可以暫時不去想貸款的問題,馬爾科姆也可以暫時不理會他和紗代的爭執。過去的這兩個星期當中,馬爾科姆盡量地多陪著她。他拒絕了ASC其他那些交易人很多的邀請,甚至於包括卡尼。但是紗代卻好像仍然對他有些芥蒂,每當馬爾科姆想要跟她提到哪怕隻是稍微涉及到工作的事情,她就非常敏感地躲開了。馬爾科姆直到還不知道她的這些反應是不是來源於她父親告訴她的關於卡尼和ASC的東西,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兩人的關係確實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馬爾科姆掛上電話,把聽筒又放回到梳妝台上。他轉過身來時,看到紗代也醒了過來,嫵媚的杏眼緊盯著他。她烏黑的頭發有些淩亂,遮住了臉龐的一半。
“這麼早啊。”她問的倒是不多。馬爾科姆點點頭。
“阿卡裏有點事情需要我幫忙。”馬爾科姆還沒有告訴她那棟樓裏黑幫的事情,因為他很清楚,如果讓她知道自己曾經麵對麵接觸過她警告他不要去招惹的人,她的反應肯定會很激烈。不過其實他是很希望可以告訴她的,畢竟她父親也跟這些人有瓜葛,而且她或許還能告訴他怎樣才可以幫助阿卡裏處理這個局麵。但是他知道這樣的談話無疑還是會不歡而散。
“小心一點兒。”她柔聲說,好像盡管馬爾科姆什麼都沒說,但她什麼都知道。當然她每天早上都會在送他去工作的時候跟他這麼說,但她從來都不相信他所說的他隻是一個簡單的交易人,還有他的世界再平凡不過。而且經曆了香港之行和跟黑幫的照麵之後,馬爾科姆自己都開始同意她的看法了。
30分鍾之後,馬爾科姆把車停在了收費亭旁邊,然後用一隻腳踮在地麵上保持住平衡。他把頭盔麵罩抬了起來,讓涼風衝刷自己的臉頰。這是一個晴朗的日子,天色很亮空氣很幹,沒有一點兒霧氣。在他麵前,車道蜿蜒著向遠處延伸。收費亭裏沒人,但是讓人奇怪的是,擋住路麵的大門卻是開著的。
馬爾科姆四處看著,想找出阿卡裏的蹤跡。阿卡裏應該在他之前到這裏的,因為辦公室離這裏要少10來分鍾路程,而且從公寓過來的路上馬爾科姆一直都沒有超速。但是顯然阿卡裏不在這裏,馬爾科姆在想他是不是已經先來了而且決定自己先繞著場子跑一圈,這樣的話門開著也就說得過去了。
馬爾科姆又等了10分鍾,然後把頭盔重新戴好。他最討厭等人了,所以決定自己先走一段,然後再掉頭回來看阿卡裏到了沒有。他把身子壓得很低,不停地扭動車把加大油門,飛速穿過了大門。他讓車子跑得越來越快,身後飛濺起很多礫石,清晨的涼風飛速從頭盔邊掠過的聲音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快感。兩側綠色的田野飛速地退到他身後,車胎下麵的路麵蜿蜒曲折。他低頭看了一下車速,發現已經超過了120英裏每小時。他不覺偷偷笑了起來。紗代說對了,這裏不是美國。在美國是沒有私有車道的,所以在那裏他絕對不能把摩托車開得這麼快。
他拐過一個急彎,然後把油門加得更大了。已經130了,而且還在繼續。前麵還是沒有看到阿卡裏的影子,隻有空蕩蕩的路麵。這裏就是他一個人的賽車道,在6點之前將不會對他人開放。他可以在瀝青路麵上狂奔5英裏,沒有限速,也沒有規則。他緊貼著車身,然後繼續加大了油門。
已經是140了。以前他從來沒有跑到這個速度。他的杜卡迪已經都不怎麼抖動了,對他來說,這簡直就是天堂一樣的感覺,隻有刺激和興奮。他想要再快一些,但是看到幾百碼以外的路麵有一個急彎,幾乎是一個U形,於是他隻好把速度降了下來。
他把車速降到90,80,然後到70.對於彎道行駛來說,這個速度其實還有點高,但是他知道自己能夠控製住。
他以60英裏的時速進入了彎道。這裏感覺比印象中要緊窄一些,他把身體大幅度地傾向左邊,護膝接觸到了瀝青路麵,發出很大的聲音。他的速度是有點快,但是之前他這麼跑過,也差不多要完成了——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一輛轎車,黑色的金屬和有色的玻璃車窗。車子從彎道的另一側徑直朝他衝過來。他看清了這是一輛大號的寶馬,開得很快,快得有點離譜。這車子是不應該出這裏的——這是條私有車道——但是馬爾科姆根本沒有時間細想,甚至都沒有什麼時間做出反應。
他用盡全力刹車,車胎發出刺耳的尖叫,車身劇烈顛簸著,然後很快失去了控製。車身先是倒向左側,然後從他身下甩了出去,於是他一下被甩在空中,整個身體完全展開了,四肢就像風車一樣在空中旋轉。這個過程中他根本就看不到那寶馬車,直到身體狠狠地撞在那車上。最先撞到的是背部,撞在駕駛座窗戶和後門之間的部分。於是他又彈到空中,然後開始下落,這次是臉先碰到了擋風玻璃。他再次回到空中,從車頂上翻滾了過去,然後摔到了路麵上,連滾不止。之後是一陣恐怖的金屬撕裂的聲音,那是寶馬撞向了他的摩托,隨後路麵上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寶馬車很快就消失了。馬爾科姆仰躺在草叢裏,有一隻靴子還留在瀝青路麵上。他能感覺到上背部劇烈地疼痛,雙腿扭曲著,但是還有感覺,這倒是個好信號。他的臉也很疼,嘴裏有濃濃的血的味道,鼻子和眼睛周圍已經開始腫脹。
他嚐試著輕輕呼吸了一下,背部的疼痛隨之加劇,深深地擴展到肺部。他知道自己傷得很重,但好在腦子還在工作。
那部寶馬是徑直朝他和他的車壓過來的,然後頭也不回地溜了。開車的混蛋根本就沒有要慢下來看看他是不是還活著的意思。而且那車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出這裏。這是一條私有車道,至少還要一個小時才會開放。馬爾科姆自己也不該在這裏的,但是門不巧是開的。
門是開著的!
他本來以為那是阿卡裏給他打開的,但是他覺得可能自己想錯了。
他閉上眼睛,讓腦袋壓在草地上。他試圖動一動身子,但是疼得實在是太厲害了。鮮血正沿著臉頰往下流,粘粘的,熱熱的,呼吸也越來越困難了。雙腿好像還沒有摔斷,但是手的情形看來和臉部一樣嚴重,而最糟的是他的背。
他咬緊嘴唇,不讓自己放棄。他想起了自己在球場上經曆過的所有衝撞、忍受過的所有疼痛。他告訴自己能夠挺過去的,一定能挺過去。
隨後他想起了躺在床上的紗代,烏黑的秀發半遮著臉龐。
他一定要挺過去。
一個小時以後,刺耳的警笛聲把他從半昏迷狀態中驚醒了。他花了點時間才回憶起來自己在哪裏。然後疼痛感就回來了,比剛才還要嚴重,他喘著氣呻吟著,用力睜開了眼睛。他的臉還是很疼,但是他還看得見,而且更重要的是,他還能呼吸。
警笛聲越來越響了,仿佛穿透了他的耳膜在他頭顱裏回響。他稍微轉了一下頭,看著救護車在離自己幾英尺遠處停了下來。就在救護車後麵不遠,他看到了自己摩托車的殘骸,於是有點兒懷疑自己是不是和它一樣扭曲和破碎。杜卡迪的整體框架已經嚴重彎折了,兩個輪胎差不多碰到了一起。
救護車的門打開了,下來了兩名日本醫護人員,抬著一副擔架,但是看來好像一點兒都不急。兩人都穿著淺藍色的製服,其中有一個脖子上掛著一個聽診器。他們走近馬爾科姆躺的地方,把擔架在他身邊放好。接著戴著聽診器的那位單膝跪了下來湊到他耳邊,用日語問道:“你還好嗎?”
馬爾科姆盯著他。這人根本沒有要采取任何急救措施的意思。沒有氧氣罐,沒有頸背固定裝置,也沒有傷口壓布。聽診器看來也不過就是擺設。不過讓馬爾科姆稍微安心一點兒的是,他能看到的傷口好像都沒有嚴重出血的情況,隻是背部、臉部和雙手劇烈疼痛。他一動不動地躺著,看著另一個人走到他的另一邊。讓他震驚的是,這人居然在抽煙。這時第一個人拍了拍他的肩,又問:“疼得肯定很厲害吧?”
如果馬爾科姆不是確實疼得太厲害的話,他可能會笑起來。這時那兩人終於彎下身來把他抬到擔架上,動作一點兒都不輕柔。隨後他們把他抬向救護車,就在要把他推進車內的時候,他小心地抬頭說:“如果你們不打算給我任何藥品的話,能不能至少給我根煙抽抽?”
帶著聽診器的那人衝他眨眨眼,還豎起了拇指,然後把救護車門重重地關上了。
馬爾科姆覺得最難受的是在身上的摩托車服被剪開的時候。剪刀的每次閃動都給他帶來刺骨的寒意,可能他主要是害怕在衣服下麵會發現嚴重的傷吧。但是至少有人理會他了,此前他已經在這個小醫護所的等候室裏待了兩個小時了,他倒是更希望自己可以被送回到救護車裏。
護士們終於把他的擔架推進一間有簾子的檢查室的時候,裏麵有一位穿著白大褂的日本醫生在等他。護士們隨後開始準備剪刀等器械,醫生則立即通知醫院輻射科,他需要給馬爾科姆照X光片。
又過去了一個小時,馬爾科姆內心的恐懼終於不再那麼強烈。X光片顯示他斷了3根肋骨,但是脊椎沒有受傷,也沒有內部出血。他的雙腿沒什麼事,手盡管在碰撞中嚴重受傷,但沒有折斷。他的臉看上去傷得很嚴重,但是縫上幾針並且休養一段時間應該就可以好。馬爾科姆以前摔斷過肋骨,他知道那些裂痕會帶來疼痛和不便,但是還不會威脅到生命。
醫生能說一點英語,足以告訴他救護車可以把他送到東京大醫院裏接受進一步的檢查,他連忙表示同意。此後醫生給了他一大把止痛藥和一杯溫水。馬爾科姆很快發現盡管這醫院和急救員可能是不怎麼樣,但是止痛藥的效果是一流的。十分鍾以後他就覺得自己像是漂在一個安全寧靜的地方。被塞回到救護車裏時,他幾乎完全沒有什麼意識,回到城裏的路上也幾乎沒怎麼感覺到顛簸和搖晃。
藥效差不多過去的時候,馬爾科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溫軟的床上,而且是在東京最好的一家私立醫院裏很安靜的一個病區。這是一間單人病房,從窗戶裏可以俯瞰下麵的公園。房間裏有一台電視機,還有西式的衛浴設施。他不知道在這裏接受治療要花多少錢,不過他根本不在乎。他還活著,這就夠了。他的背部和胸口緊緊包裹著繃帶,手上和臉上那就更多了,不過他知道自己會好起來。
他昏昏沉沉地躺著,正要睡著的時候,房門被輕輕推開了。他費力地抬起頭,發現阿卡裏溜了進來。阿卡裏很快發現他醒著,然後快步走到他麵前。
“我的天哪,你小子怎麼這副德性。”
“你過獎了,”馬爾科姆的聲音由於疼痛和藥效顯得有點兒含糊不清,“你到底幹什麼去了?”
“應該是我問你才對。”阿卡裏回答。他在電視機旁邊找到一把椅子,於是把它拉到窗邊。“我正要上東名高速公路,車子突然壞了,所以我就沒到車道那裏去。我回到公司給你打了電話,紗代告訴我說你已經出門了。我說夥計,醫生說你這是被車撞的?”
馬爾科姆閉上雙眼,腦海裏浮現出那部暗色車窗的寶馬。它是不應該出私有車道上的,而且在撞倒了他的摩托車之後根本沒有停車。
“沒錯。把我撞飛之後根本連減速的意思都沒有。不過我想他們可能打電話求援了,因為後來有救護車過來救了我。”
阿卡裏搖搖頭。“醫生說是一架直升機發現了你。因為經常有飆車的人在那條路上受傷,所以每天都會有直升機飛過那裏。這跟寶馬是沒有關係的,他們是打算把你扔在那裏去死的。”
馬爾科姆不喜歡阿卡裏的口氣和他說的這些。他費盡全力用一隻胳膊肘撐起自己的身體,然後說:“你在想什麼?”
阿卡裏回頭看看房門,確認沒人站在那邊,然後他低下來湊得更近。
“我今天早上想見你是因為從我開始運作這個貸款包之後,就一直接到一些神秘電話。”
“什麼神秘電話?”
“恐嚇電話。開始我還以為都是玩笑,不過是一些日本小子在胡鬧,叫我老外,並且告訴我會碰到這樣那樣的麻煩。但是最近越來越嚴重了。今天早上離開辦公室之前,我接到了一個最恐怖的。這個人壓低了聲音用日語告訴我,他會來找我的。我實在是害怕極了。我知道我應該早點兒告訴你這事的,但是這也正是我不想讓你幫我處理這個計劃的原因。我不希望再有其他人卷入到其中。我不應該帶你到那棟樓,這